第2章 第 2 章

朱苗听到两人的话都落在皇后身上,难免想起自己是如何穿过来。想想,如果不是这皇帝过度沉浸在失去皇后的悲痛中,连自己的孩子都鲜有关注,原身又怎么会被几个太监给弄得丢了性命让自己鸠占鹊巢?

这么一想,朱苗横生一股胆气,竟要替那枉死的祝邈也出一口气,不管不顾地要把这几日担惊受怕的窝囊气都发泄出来。

她提了一口气,推开挡在前面的季惠妃,冲着皇帝一顿输出。

“呵,母亲?你倒是时时刻刻记得母亲,何时记得还有一个我?把我随便扔给一群人后看也不看、瞧也不瞧,你几时关心过我?母亲死后,你知道自己失去了妻子,何曾想起过我也失去了母亲!”

想到稀里糊涂做了鬼的祝邈,若是有一人真心护着,他何至于此?

皇帝脸色发青,怔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母亲,母亲!你为何不把我也一起带走?为何留我在这世上做孤魂野鬼,母亲,你把我也一起带走吧!”

朱苗两眼通红望着虚空呼喊,泪水蓄在眼眶里,倔强不肯流下来。

皇帝被深深地震惊了。

朱苗的话如一记惊雷敲醒了他。

尤其是那句“何曾想起过我也失去了母亲”!想到自己除了给邈儿一个太子之位外,的确对他少有关爱。在最该感受母亲怀抱温暖的年纪,邈儿却被独自留在奴才堆里。

他失去母亲的时候,甚至都还没有懂事。

宫里的每个孩子都有母亲,但他的邈儿没有母亲。而自己陪伴的缺失,同时又让他失去了父亲!

一想到这个,皇帝的心就跟摔在地上碎成八瓣一样疼。

皇帝盯着眼前倔强、狼狈又脆弱的太子,刚才的怒火早已烟消云散,被无尽的心疼取代。他大跨两步走过去,爱怜地抚摸朱苗的脑袋。

长叹一口气,开口时,声音饱含了无尽柔和:

“邈儿,你心里在怨朕对不对?你从前从未说过,朕竟也半点都没有察觉。是朕不对,只顾自己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忽略了你,对你没有半点安慰。明明你才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位与我感同身受、甚至可能比我更加伤心的人呐……这些话你藏在心里很久了,对不对?你一定怨了父亲很久,恨了父亲很久吧?”

朱苗一脸木然,准确的说是呆滞。

她完全没料到皇帝是这个反应,只能瞪大眼睛,呆呆地瞧着皇帝。

一张酷似先皇后的脸盯着自己,皇帝心中涌出无限愧疚。这是他和皇后唯一的孩子呀,皇后临死前托付给他,要他好好照顾的孩子。

皇帝的声音更温柔了:“不要这样看着我,你真的要跟父亲一直怄气吗?”

他边说,边抬手用袖子为她轻柔地拭去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

见皇帝这反应,季惠妃心知肚明今晚自己的算盘已经落空了。既然如此,就永远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生出过这样的念头。

她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推着朱苗往皇帝那边靠近:“瞧瞧太子,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折腾了一晚上,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怕是都还没缓过神儿来。快呀,皇上在跟你说话呢?”

朱苗真的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莫名其妙穿越了,又莫名其妙遇到了一大堆事儿。

每一件事情都是她从前的人生里从未遇见过的。偏偏在这里她没有一个亲近的人可以诉说心事,她跌跌撞撞的,一个人苦撑了很久……

本来以为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一定会被重重处罚。

以往看的电视里,什么太子被贬、关入大牢、秋后问斩的画面全都涌进了脑子里。

可是皇帝没有罚她,还对她说话这么温柔,还亲手为她擦掉眼泪。

汪洋大海里漂泊的一叶孤舟,像是找到了可以倚靠的大船一样——朱苗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扑到皇帝的怀里,嚎啕大哭。

皇帝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拍着朱苗的背,低头温柔地哄她。

朱苗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皇帝将熟睡的她交给季惠妃带到内室,自己留下来处理接下来的事。

季惠妃举着一柄团扇为朱苗扇风,这孩子刚才哭痛快了,身上出了一身热汗。只是现在实在不适合叫水洗澡,只能先将就一会儿了。

外面——季惠妃的全部心思都在外面。

皇帝会怎么处置这件事情呢?

“东宫发生的事情,你们之中有谁看见了或者听见了?”

皇帝冷若寒冰,全然不复刚才的父爱温情。

底下宫女太监,有半数人怯怯地举起了手。

皇帝冷眼一扫,威压尽显:“嗯?若有欺瞒,则是犯了欺君之罪。”

又有一些人举起了手。

有人悄默进屋绕到他们身后,捂着嘴将人拖走了。剩下的那些人,这次头更低了,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地砖缝里。

“留下的这些人,既然你们眼盲心盲,倒是适合留在东宫继续伺候太子。只是你们的脑袋是暂住在你们身上,若是哪天盲病治好了,也就不必活了。”

皇帝背过身去,主管太监俯身跟随等待接令。

“其余人,都好生安置了吧。”

季惠妃捏紧了团扇,指尖发白。

看来皇上是要为太子做主,将此事瞒下来了。

只是这么多个人这么多张嘴,瞒,得住吗?

危险的念头刚生出来,多年谨慎积累的危险触觉立马就打醒了季惠妃。不行,皇上没有全杀还留有活口,就证明他并非下定决心将此事瞒天过海。

——否则,就连她也逃不过去。

刚才那话除了说给宫女太监,也是在敲打她!

季惠妃从头冷到脚。

伴君如伴虎,自己差点就被近年的宠爱冲淡了谨慎,犯下大错。

皇帝已经走入了内室。

季惠妃笑着迎上去,道:“太子已经熟睡了。臣妾服侍皇上到别的房间休息?”

皇帝坐到床边看了会儿太子,说:“距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朕已然清醒了,等会儿直接去御书房。”

抬手替朱苗将粘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开,压到头发里后。

“朕决定,让太子去西郊军营历练。”

季惠妃心纠一般紧起来。

西郊军营,迅儿也在哪里,皇帝竟是想让太子掌握兵权吗?那她的迅儿,成了给别人垫背的了?

季惠妃道:“太子年纪尚小,现在去军营会不会太早了?”

“今日这事,让我意识到邈儿身体实在太弱,一个太监都能让他拼死相搏。军营能人多,朕打算给他寻一位武艺高强的师父。男子,不能没有武艺傍身。至于身份,就先算作一名小兵吧。”

季惠妃这才松了口气。

迅儿现在已经是士官,比小兵足足高了两个等级。

太子目前还威胁不到他。

只是,也得通知他早做些防备。

朱苗回了东宫,一路上人都躲着她走。这个时候了,她反倒能苦中作乐,心想至少不用提防有人发现她的惊天大秘密了。

回到寝殿后,朱苗在里面见到了一位华发苍颜的老人。老人自称是“钟嬷嬷”,皇后的亲信。几十年前,钟嬷嬷用手接下了刚出生的皇后,又在几十年后用同一双手陪皇后走完最后一段时间。

见到朱苗学会说话,钟嬷嬷很惊讶。她已经很老了,老到什么事情都见识过了,面色很快就恢复了平常。

“不教你说话,是皇后的意思。你身上藏着什么事儿,想必你也清楚了?”

朱苗点了点头,没说话。钟嬷嬷太熟悉祝邈了,还知道她身上最大的一个秘密。朱苗担心话多错多,干脆装一次哑巴。

“身体不好的人容易敏感多思,亲眼见到宫里生下一个个孩子后,皇后也忽然想有自己的孩子了。冒着极大危险生下你后,却发现你是个女孩……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和皇后都对你是女孩没什么意见,可是一个女孩是不会被立为太子的。总之,皇上过来问的时候,皇后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你是男孩。”

朱苗道:“接生的人不会揭穿这个谎言吗?”

钟嬷嬷道:“接生的人是我。”

她的眼神像一潭深水,平静无波,任何石头砸下去都不会掀起波澜。

“生你的时候,你的父亲正忙着清算皇后的母族。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所谓的爱,总之皇后说什么他就信了。别指望一个男人,尤其当那个男人还是皇帝时,会亲手帮你带孩子。你的身份在皇后的刻意隐瞒下瞒到了今日,现在你会说话了,如果你想恢复女儿身的话,去跟皇帝说吧。把一切罪责都推到我身上,皇后没了,他能杀的人也只剩下我一个了。”

朱苗道:“你怎么了?”钟嬷嬷的状态很不对劲。

钟嬷嬷道:“我活得太久了,走在了所有人后头。沉甸甸的生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太子殿下,趁我还能喘气说话的时候,尽早做决定吧。我撑不了多久了。”

钟嬷嬷说完这话就离开了,留下朱苗一个人消化所有。

不出所料,当晚,她又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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