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秋末临冬,我踏上这段未知的旅程。
我想,会是难忘的。」
.
吴添居坐在火车上,时不时看看窗外满地黄叶,时不时动笔写下内心突然迸出的这段话。
字字斟酌,反反复复,最终写定下这段话。
火车上暖气不足,吴添居戴着一顶冷帽,高领毛衣的领子也拉上嘴边捂着,只能全靠带的几些保暖的物品暖暖身子。
由于事发匆忙,买的硬座,已经坐了五个小时的他早已腰背疼痛,不过好在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达下一个站台。
此次列车在下个站台停留十五分钟,足以让吴添居下车活动活动。
随火车缓慢驶向站台,吴添居透过玻璃窗已经看见外面提着行李排队的人群。
看着外头乌泱泱一片,想到时候等人差不多上来就没机会挤下去,于是把本子收到大衣口袋站起身。
这一站台下车的旅客很多,吴添居的这节车厢过道站满了人,都抬手在上面行李架上摸索把行李抬下来,一个接一个堵的水泄不通。
吴添居在座位观察了一下,看见隔几个人的过道还有个空位可以插进去,就裹好衣服想从勉强站一个人的过道穿过去。
奈何天气转凉多数人穿的很厚实,如今过去难如登天,最后还是老实等着过道的人排队下车自己再接着后面走。
当车门打开,上车的人带着与冷气一同席卷而来,与下车的人又争又抢,原本排到一半的队伍又涌上来一堆抬着行李的人。
那风行径古怪,略过前排的人似乎直直往吴添居身上扑,冷得吴添居瞬间清醒。
见如此水泄不通的场面招来了乘警过来临时指挥,用了停靠时间的一半终于将两拨人分散疏通。
吴添居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但内心没有埋怨,出奇地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而后下车。
不过在乘警来之前,他怕那行程相撞的人群会发生一些一发不可收拾的灾难,在所有人都看着这场与其暂且无关的事时坐回原本的位置。
他不想卷进这场闹剧。
一下车,冷气比刚开门时更猛烈了些,大面积扑面,即使如此,吴添居还是在站台边蹲下顺道点了根烟。
停靠时间里,还是会陆陆续续的有人提着大包小包闯进车厢,看的有些腻了又低头摆弄手机。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按亮屏幕查看,见手机屏幕还没弹出消息,他划了划又拿起来在半空甩了甩,貌似知道这是无用功低声骂了嘴。
天气阴沉沉的,风也很大,搞不好过阵子便会下雨。
吴添居刚抬头看天,一声闷雷猝不及防而来,即使还没下雨,就有人未卜先知地一手提行李一手挡着头在空旷的环境下四处乱窜。
广播里开始播报这趟车要停止检票了,而站台上的工作人员也催促着此趟车还在外逗留的人迅速上车。
吴添居低头看见还没吸完的半支烟,手指捻灭丢进垃圾桶,又最后看一眼手机屏幕后彻底死了心,抖掉身上方才被风刮过的沙尘拉高毛衣又钻回车厢。
回到车厢还有不少旅客正抬手摆弄行李,此时火车已经缓缓启动,摇摇晃晃。
已经到了下午,车厢内飘荡着很浓的泡面味,吴添居吸吸鼻子肚子是有些饿了。
回到自己的位置,发现外面的座位坐着一位裹得比他还严实的男人。
男人低头吃泡面似乎没有发现他。
“咳咳。”
吴添居作势咳了两声。
男人闻声抬头,总算发现右边双手插兜一脸不爽的吴添居,赶忙让位致歉。
“不好意思。”
而吴添居也总算知道泡面的气味从哪里飘来,本还以为自己的位置泡面味会不那么明显,可想来是大错特错。
为了无视这碗此刻诱人的气味,吴添居坐回去又拿出本子开始在上面涂涂画画,试图让自己屏蔽。
男人的双腿上搭着条黑灰向间的毛巾,又或许是围巾,要吃面的缘故才取下。灰色的连帽衫下戴一顶棒球帽,微一低头帽檐下黑压压一片。
吴添居回想男人抬头时帽檐下那眉心不知是疤痕或者路途的沙尘,延伸至男人的右眼角,隐隐约约。
男人喝干净泡面的汤再次开口,声音却与之不符,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年。
“你好,我叫姜关然。”
吴添居对这些社交不感兴趣,只礼貌性敷衍地点了个头,半字未答。
等姜关然丢完垃圾,再回来接着问。
“你去哪?”
过了良久吴添居总算正眼看向姜关然,话字间像是用哄着小孩的语气。
“随便去。”
姜关然眼睛一亮,顺着话:“那我们还挺有缘,我也随便去。”
吴添居不抬头说:“一面之缘,我们很快就会擦肩而过。”
不料姜关然反驳:“那倒未必,如果下一站你我都未离开,那我们就是两面之缘。”
吴添居挑了个眉不想再接他毫无意义的话,以为对方只是刚毕业出来旅游的少年,心里默认对小孩没什么好聊的,转头又拿起笔面向窗玻璃写字。
现在吴添居对谈论丝毫不感兴趣,只时不时又拿起那如同板砖的手机愁眉不展。
在经过拿拿放放五六回后,终于,一条消息从屏幕上方弹出。
本以为消息会争恐而出,那他会相信这是信号问题,可等了老半天只有这一条——
「在忙。」
“忙个屁!”
火气“噔”一下上来,吴添居丝毫不顾及这是在挤满人多少双眼睛盯着的火车上,骂一声后将手机摔在桌面,一急又下意识去摸口袋,却怎么也摸不出东西。
“靠!”
列车上绝对不允许吸烟,而吴添居压根也不想吸烟,只是此时内心烦闷唯有摸根烟心底才会舒坦。
哪知道上车后口袋空空,就连擦了鼻涕的口纸都被一并顺去。
吴添居咂嘴。
身边的姜关然眨了下眼,看见吴添居面色如土手急切地在口袋里胡乱摸的样子,一皱眉问:“你在找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本就在气头,再来个人搭话心里火气燃得更旺。
姜关然盯着吴添居略微闪躲的眼神心脏起伏很大,声音也没之前那么随和甚至带着愤恨:“我问你找什么?”说话的同时,姜关然捏紧拳头蓄势待发。他似乎很厌恶现在的吴添居。
被姜关然语气上突然变化给急暴躁的吴添居,夹杂莫名的委屈冲姜关然怒吼:“老子她妈找烟!烟被偷了!”
姜关然被吼得一脸懵,舔了舔嘴眸光偏向别处:“车厢内禁止吸烟。”
吴添居:“………”
那你凶什么?
吼完,这节车厢比任何时候都安静,不知隔着多少排哭闹的小孩都停止哭喊,所有人目光都汇聚两人身上,就连对面本是相互依偎的老夫妻都被惊吓,眼神害怕地看着两人。
这是吴添居至暗时刻。
·
列车将要停靠站台,此次停靠只有八分钟。
吴添居不想呆在这里,准确来说是不想更某个人坐在一起。
想起上一个站台的情形,车离到站还有十几分钟就迫不及待去门口呆着,而身边的姜关然知道吴添居下一步的动作主动挪开腿让位置出去。
列车停稳开门,吴添居缩着身体跑出去,低下头靠墙搓手,没过多久,一双黑色运动鞋映入眼帘,甚至眼前来人遮盖了大半个视线,吴添居不为所动依旧垂头不语。
“真的很抱歉。”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那个烦人的孩子。
其实吴添居认为自己刚刚情绪失控的厉害,却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有理在先。
“如果在你不了解实情,对陌生人上来动手动脚,我不认为你道歉有用。”
姜关然非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将脸侧到一旁:“我不知道你烟被偷,真对不住!”
吴添居双手插兜侧身离开姜关然准备上车,却听身后的人喊道。
“我去给你买一盒!”
“戒烟。”
好像经过不久前的站台“和解”,两人的关系经过缓和变得更加生硬了,但这些思想可困不住吴添居。他仍然只爱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好像只有写和画能让他内心得到暂且的安宁,只是暂且,可心仍旧心系手机上的信息,不知道手机上发来那条信息的主人下一次回复又是什么时候。
姜关然的嘴总算消停些,随便吃了点零食就趴桌上睡觉了。他头埋得很深,埋进围巾里,吴添居余光瞥一眼,都怕他被闷死。
好像是进入睡眠,姜关然整张脸挪出围巾转向吴添居,以至于半边脸都看的清晰。
姜关然这张脸不算白,看模样也不稚嫩,可那道延伸至右眼角的浅淡疤痕勾住了吴添居的好奇。
吴添居念头一转,以为姜关然是不良少年,打架划的伤口。
等再次看向窗户外天已经暗下,雨也落下几个小时,争先敲击窗面。
快要入冬,天总黑的早,时间也过得快,吴添居没什么困意,不知不觉已经在本子上涂画了一半,直至眼周酸涩才合上本子支着脑袋看向窗户。
窗外是座座高山,大地陷入沉静,慢慢的已经看不清外面景色只剩车厢现状的倒影与雨水划过的痕迹。
吴添居怀疑自己要陷进这场无声的倒影之中。
他总爱这样发呆。
当快深陷,被桌面手机的亮屏打破,以为这次又只是几句简短的话语,可手机屏幕亮了许久直到窗玻璃被点点雨水吸附,吴添居终于回神抓起手机就往厕所跑。
电话接通,那边是很清透的女声:“他把你甩了。”
吴添居强忍多久的情绪在这一刻撤下,鼻尖呛的眼泪夺眶而出,可反而又显得很平静,好像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为了其他事情才产生的情绪波动。
本塞满脑海数不清的措辞,到头来只剩简短的三个字。
“怎么说?”
“我看见他手挽一个女士上了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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