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有过很多次的接吻，在春天的花树下，在夏夜的蝉鸣中，在昏暗房间的沙发上。
唯独这一次，是在荧幕前。在一部毫无水花的电视剧，某个不起眼的镜头角落里。
那时候沈慕青事业刚起步，工作本不多，更提不上吻戏。而后来，他爆火之后，姜钰茗便不再关注他的戏，也不甚清楚。
没有吻过别人，不论是荧幕上还是荧幕外。
沈慕青这突如其来的剖白，令姜钰茗有些许迷乱。
心底有一簇小火苗，明明灭灭，扰得她的心绪有些纷杂。
姜钰茗回过神来，语气清淡，“我是不是得夸沈老师，洁身自好？”
沈慕青笑了，眼底的几分认真散去，“那倒也不必。”
姜钰茗送客：“沈老师今天也累了，不化妆黑眼圈这么重呢。快回去休息吧，我还得干活。”
末了又补充：“方案很快会再交上来的，到时候沈总再看看。”
沈慕青：“怎么一会儿沈总，一会儿沈老师？”
姜钰茗耸耸肩，“以剧照师的身份对演员老师说话时，就叫沈老师。以项目照片负责人对投资人说话时，就叫沈总。”
“那，”沈慕青挑起嘴角，勾着笑，“以新婚妻子对丈夫呢？”
“还没到那场戏呢，沈老师怎么这么入戏？”
“那得请姜老师查一下近期通告表了。”
姜钰茗“哦？”了声。
“我爸过来了，明晚得一起吃个饭。”
“他大老远跑这儿来了？他过来做什么？”姜钰茗难掩惊讶，总不能是过来监督他们小夫妻新婚进展的吧。
沈慕青也学她耸耸肩，“可能是苏雅云看出了破绽，对他说了什么。来探虚实的吧。”
那确实有些麻烦。
这些时日她投入工作，全然忘了身边还有苏雅云这条“眼线”。
他们俩之间为数不多的相处，在旁人看来，或许完全没有正常新婚夫妻的甜美氛围和亲密互动。
但是也算正常吧？不过就是各忙各的，没有太多时间独处罢了。
或者是她根本没把沈慕青当成丈夫，所以在不经意间露了馅？
姜钰茗眉头不经意锁紧。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额间一丝冰凉传来，姜钰茗眼前一暗，眉头不自觉松解开。
她抬眼，沈慕青便撤了手。
方才，他食指和中指轻轻点上她的眉间，指尖冰凉，像初夏的一场雪，下在她的前额，融了她的烦意。
“别皱眉。”沈慕青眼神安定，“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只需明晚陪我吃个饭就行。”
姜钰茗怔然，愣着点了点头。
“另外，”沈慕青看了眼会议室，“你这么忙，怎么我刚过来，见你们组那位姓徐的摄影师，还在小公园打游戏？”
说起这个，姜钰茗的胸火又烧了起来，有些郁结道：“我刚叫了他，应该快回来了吧。”
“不过，摄影组本来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实在不行明天别来了。当是帮你省钱了。”
沈慕青忍俊不禁，点点头，“行，知道替我省钱了。”
姜钰茗感到他的目光锁在她身上，有些不自在，“你回去休息吧，没夜戏还熬夜。”
沈慕青不甚在意地“嗯”了声，转身前又道：“挺好，我们茗茗成长了。现在不会任由人欺负了。”
语毕，转身拖着懒懒的步子往电梯间走去，留姜钰茗在原地不知所以。
什么叫“现在”不会任由人欺负？他什么时候见自己被人欺负过么？
-
姜钰茗回会议室不久，徐猴满身烟味回来，甚至还隐约散发着酒气。
她不自觉皱皱眉，“你喝酒了？”
徐猴：“组长，东西不都发你了？还让我回来干嘛？”
姜钰茗忙了整天，头昏脑涨，揉着太阳穴，“我需要用在方案里的照片，你没有修，给的都是原图。”
徐猴不以为意，“既然是组长做方案要用的图，组长怎么不自己修？我哪知道您要的风格和标准？”
“不知道可以问。你修好后，我也可以调整。”
“这么麻烦，不如您自己修来得快？”
“你的薪水给我，我就干你的活。”
徐猴笑了，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我的活？我的活只是交付剧照，你天马行空的创意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姜钰茗耐着性子，“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签的是剧照和纪念册的两份合同，纪念册的内容你也必须提供。”
“纪念册用和剧照一样的图不就行了？哪儿这么麻烦？”徐猴啐了口，气急败坏。当时他跟着老胡接着单，纯粹就是想着打一份工，赚两份合同的钱。
当时以为老胡板上钉钉的负责人，他的风格他清楚，能交差，就绝不会多做。
谁知临到项目启动，碰上空降的姜钰茗这么个惹人烦的领导。事无巨细高追求，一上来就断了他在剧组浑水摸鱼的念想。还要搞什么创意方案，徒徒增加工作量。
“这里的负责人是我，希望你按照我的标准交付工作结果，”姜钰茗的声音也不自觉提高，面上飞起一片赤红。
老胡和小戴见状都站了起来，靠近了二人身侧，随时准备拉架。
徐猴满脸不屑，“哟，姜组长，少用官威压我。小姑娘年纪轻轻，我干过的剧组比你看过的剧都多，你哪儿来的自信能指挥我？”
姜钰茗顿了顿，深呼吸一次，面色些微恢复正常，过了几秒，她冷声道：“我不是用官威压你。”
“这就对了，小姑娘做事不要那么强硬。”徐猴见她服软，蔑笑一声。
“我是以项目摄影总监身份告诉你，你被开除了。”姜钰茗眼神毫无怜悯地落在他身上，“明天不用来了，后期财务会和你结清账款。”
老胡一把拉过徐猴，打圆场道：“不至于不至于。”
小戴给姜钰茗递上一杯水，战战兢兢，“师父，别生气，气坏身体不值得。”
老胡：“组长，这真不至于吧？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小戴：“师父，要不今天咱们先休息，明天再说？”
老胡又转身对着徐猴，“猴子，你说你这冲突起得，多少有些情绪化了。给组长道个歉，这事儿算翻篇。”
徐猴冷哼一声，对老胡说：“当初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同时接剧照和纪念册两个项目。一听就是吃力不讨好。我徐猴在行业里二十几年，去哪儿赚不到一口饭钱？”
他蔑着姜钰茗，意有所指，“跟项目，跟的是人。”
“刚入行，一点老幼尊卑的礼数都没有，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以为自己靠关系进来当领导了不起。这种人，跟着她是我倒霉。”
老胡：“嘿！你还越说越起劲。”说着把他往外拉，“走走走，今天都累了，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说。”
会议室里只剩下姜钰茗和小戴。姜钰茗呼吸渐缓，心头平静下来，坐回工位，“小戴，你先回去。我干完这些就走。”
小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师父，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干活呢？”
姜钰茗听到这，倒是笑了笑，“那不然呢？活总不能长了脚，自己干完吧？”
小戴闻言，默默坐回自己位置，“那我也继续。师父啥时候走，我啥时候走。”然后便自顾自戴上耳机，继续修图。
姜钰茗由着他，注意力集中回电脑上来。
笔记本黑色的屏幕在唤醒前的几秒钟，反射出她的脸。她伸出手，仿佛沈慕青那样，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按上自己的眉心。
“不要皱眉，”她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我做得很好。”
-
凌晨1点，姜钰茗终于把自己和徐猴未完成的那部分照片都搞定，撑了个大大的懒腰，抬眼望去，小戴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笑着摇摇头，起身过去将他拍醒，“醒醒，回房睡。”
小戴迷迷糊糊起身，她将他赶出会议室，自己也关了灯收拾东西走出来，小戴已经按了电梯，在等她。
电梯间停在负二楼，磨磨唧唧折腾了一会也没动静。
小戴嘟囔：“这电梯不是坏了吧？”
电梯终于动起来，朝二楼来。
门打开，一条黄色的影子扑了出来。小戴吓得跳出半米远。
姜钰茗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Coco？！你怎么在这儿？”
抬头，撞见星启笑盈盈的一张脸，“姜老师，好久不见呐。”
“哪有好久，上周刚见过。”姜钰茗一见到Coco，笑容便止不住，双手上手撸它，Coco摇头晃脑围着她蹭。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姜钰茗牵着Coco又拖着小戴进了电梯，按了相应的楼层数，这才见到电梯里除了星启的两个行李箱，角落里还立了只粽子，小小的，差点被行李挡没了。
看来刚才就是折腾这些行李和两位祖宗耽搁了一会。
她满眼欣喜，“你怎么把它们都带来了？”
星启咧嘴一笑，笑容灿烂，犹如一道刺破午夜的阳光，“知道你肯定想Coco了呗。”
上次他提议过后，姜钰茗本是听听就过，可止不住星启三天两头问她。她心想着上次将Coco寄养，结果她到了沈慕青手里，心底便对寄养机构不太信任，最后出发前，还是将Coco交给了星启，连带着它常用的狗粮用品和玩具。
虽然星启的大别墅够养10只Coco，千叮咛万嘱咐不差它这口，但姜钰茗依旧说定每月打笔费用，算是她的心意到位。
“过来做的飞机？机票多少？”姜钰茗脑子里忙着算账，没发现小戴的楼层到了，他嘟囔了句“师父晚安”便一溜烟跑没影。
星启脸垮了一半，“不是吧，姜老师这也要和我算？”
“那当然，怎么能让你为Coco出钱？”
姜钰茗的楼层在顶层18楼，按理来说她应该和小戴他们住同层。18层除了几位主演的套房，还有几间条件更好的单间和标间。这想来该是沈慕青的手笔，她也由得他去了。
电梯继续上升，姜钰茗见面板只有18楼亮着，问他：“星启老师在几楼？”
“我带着两位祖宗，订的18楼的套房。”
18楼到，姜钰茗一手牵着Coco，一手抢过他身后两个行李箱中的一个，生怕他拒绝，“这里也有Coco的东西吧？我来拿这个吧。”
两人各自牵着一条狗，提着个行李箱，一路说笑。
姜钰茗送他到门口，星启刷卡进门时，她感到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语调无不嘲讽，“哟，一家人来度假呢？”
姜钰茗转身，只见沈慕青一身丝绸睡衣，脸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倚靠着门框看着他们。
Coco朝他扑过去：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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