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歌的休息日不足七天,她在家里荒废没多久就踏上了回平川的路。
上次回来的时候还是在过年,转眼又是半年之久。叶芝做了一桌好菜,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度过几天日子。女儿现在事业有成,能赚钱,结婚生子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再催,但老一辈的思想观念是很固守的,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凌歌心里清楚。
“你侄子今年都要上小学了,长得又白又胖,看起来还真可爱。”
叶芝也只会这样旁敲侧击,不过凌歌从来不买账,“他那已经是过度肥胖了吧,叫二姑表姐都注意点,小孩子太胖,营养过剩能有什么好处。”
叶芝反驳:“孩子要养就养胖点好,你看你侄子那样,多好啊。”两人各执一词,最后也没把对方说服,凌歌想干脆打消二人的念头,直白道:“反正我近几年肯定是没有结婚恋爱的打算的,你们就别太多想。”
眼看着气氛逐渐嚣张起来,凌饶也主动来劝叶芝:“女儿现在干的工作不一样,你就让她自己按着心里的想法来吧。反正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经历过大生死的人就是不一样。要论从前,一直都是父女俩剑拔弩张的存在,如今从鬼门关捡回条命,凌饶也就慢慢看淡了。
四年前凌饶出了场意外事故。十小时手术台上的全面抢救让他从鬼门关口捡回一条命,后又送进ICU观察了一个月才转的普通病房,叶芝没经历过这么大的挫折,她从这件事情过后开始性情大变,患得患失。
那段时间凌歌可以说是孤立无援,自己被搞丢了工作却没办法和父母讲,后来意外走上演员这条路,却又在最抽不出空的日子里接连失去了她的爷爷和外公。
人生就是一瞬间的事。
以前以为这些都很远,后来发现真实的噩耗接连不断。死亡是永恒的命题,这也让叶芝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必须也有个平稳的活法。
母女俩近几年在一起必吵架,一家子似乎都习惯这种场景了,饭后林芝直接进了卧室,凌歌主动承担起洗碗的责任,她有些时候也挺无奈的,不过年纪越大越能理解母亲的难处。
凌饶杵着拐杖,帮着凌歌一起收拾碗筷,这几年他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腿上的伤口冬夏都会反复灼疼,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他基本都在家里躺,当然凌歌也不会让他出去再做其他的。
这年头里啥生意都不好做,凌饶夫妇在乡镇上开了一家超市,赚不了多少,倒也不缺吃喝。凌歌现在反复告诉他们——年纪大了就不要出去折腾,最后折了身体才是最亏的,凌饶之前的事已经是个典型,而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也终于开始听女儿的劝。
现在他也要来劝凌歌,“你妈只是想要有个人陪在你身边,凌歌你还年轻,你不懂,以后一个人的日子很苦的......”
一个人的日子很苦。难道两个人在一起就全是甜的吗?
她不是一个只会反驳的女儿,表面迎合道:“我知道了爸,但这事你们真别逼紧我。”
“不会的,不会的,”凌饶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我和你妈......我们……始终会在这里等你回家的。”
听到这话,凌歌眼眶不觉湿润起来,她赶忙着叫凌饶坐下,如今的状况久站也不太好。
父亲紧捏拳头,自责,自责。
自从那次事情之后,全家像是散了一样。主心骨倒了,林芝又开始情绪不稳定,凌歌当上了明星,能赚钱,但陪他们的时间太少。
她自觉亏欠,第三天走的时候特意把自己的卡交给了凌饶。
凌饶看了看那张光亮的卡,向凌歌保证:“爸妈不会动你这上面的钱,你把自己照顾好,将来要是不想干了,至少还可以有这些钱拿来过日子。”
父母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永远都是付出且不求回报,凌歌有些时候也不明白这些钱节约来干啥,她又一次耐心解释,“爸,钱还可以再赚,你女儿现在也还能再赚,这些都是给你们花的,你们也该让女儿孝敬孝敬吧。”
走的最后,林芝拒见凌歌。凌饶很无奈,林芝有些时候就是拉不下面子,但凌歌依旧很担心她,最后还是向凌饶嘱托:“看着点我妈,她情绪一直不太对劲,如果后面还这样的话,带她去看医生吧。”
凌饶一瞪眼,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真有这么严重吗?”
一场意外变故,至于让这个家变成这样吗?
凌歌顿了几秒,缓缓道:“我妈不像你,她性格一直都挺偏执的,还是注意点吧。”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凌歌约的司机到了家门口,她又准备一个人回京都了。
柏郁在凌歌上飞机前和她来了通电话,这个电话来得巧,偏偏就在凌歌回来的路上,像是算计好的。
“不是说了我跟你一起去的吗?你怎么一个人走了。”
凌歌刚刚取到登机牌,准备去候机,她一听到这话就莫名觉得好笑,“你别开玩笑了柏郁。”
对面很静,柏郁的声音像是从电台里传过来的那样,低沉而富有磁性,他说:“你怎么会认为我是开玩笑的呢,我是认真的。”
这句话对于凌歌而言就像柏郁在耍小孩子脾气,不管不顾的,他们什么隔阂,那是千山万水。
凌歌只能认为柏郁这是在考验她的想法,她也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的想法,冷静再三之后还是说:“柏郁,我们之间一定是需要这点距离的,你若不同意我也无话可说。”
“为什么?”
凌歌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什么为什么?这个问题需要回答吗?”
那人传来一阵悠长的叹息。他们从相逢之后,除了在床上的时间,基本都是不欢的。柏郁觉得电话里头说不清楚,为了避免矛盾再次升级,只能先退一步,“回来再说吧。”
轰鸣声滑过天际,两小时后凌歌成功抵达机场,柏郁专门来接的她。因为这次是私人行程,一路上凌歌又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她这才敢让柏郁来。
两人见面后一路无言,最终柏郁干脆牵着她的手越走越快,直到他们上了车。
男人按耐不住,或者说对于眼前这个爱恨交加的女人没有别的办法,他狠狠地吻了上去。
凌歌还没来得及说话,嘴唇先是被占据了,她愤懑,不断地用力捶打对方,依旧没法。
只有等到柏郁觉得消气了,她才能有呼吸的机会,而她毫不留情,又准备给柏郁一巴掌。
但这次柏郁似乎早有所察觉,在手落在自己脸上的前一刻迅疾地抓住了。
“又想扇我?”
凌歌凶恶地盯着他,话虽没说出口,但行动却回复对方了——她想要挣脱对方的桎梏,然而越挣脱对方就缠得越紧,凌歌最后没办法了,“柏郁,你松手......”
“你不是想扇我吗?你要是能挣脱,你扇好了。”
他往凌歌的脖子上啄一口。
“柏郁!”
“怎么,你扇啊,随你。”
明明知道两只手被拿捏住的凌歌不可能挣脱,他还要明目张胆地调.戏对方。
“......”
“我们刚刚不是在说正事吗?你能不能不要这个态度。”
柏郁又将凌歌的两只手举高,这样他们可以再靠近一点,他反问道,“我们不是说不通吗?不说了。”
他又吻了上来,这一次,柏郁不知怎的卸了力,凌歌没使多大力气就挣脱了。她不知柏郁是不是故意的,但她没有犹豫的时间,一巴掌赐了过去。
稳准狠,丝毫不拖泥带水。
柏郁顺着凌歌的力道别过脸,冷笑一声,身子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一手撑在方向盘上,一手翻烟。
“我真是搞不懂你了,以前我是给不起你这些东西,但现在我不都说了吗?我能给你,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凌歌得目光直视前方,冷不丁地说道:
“我不需要。”
人的需求是会改变的,所有想要的东西都有时限。
柏郁掀了掀眼皮,也有点自暴自弃,“你摸着良心讲,我难道对你不好吗?我知道你有气,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反思我自己,你怀孕是我的错,但那只是个意外,你要是现在想结婚、想生孩子,我一定二话不说配合你。我可以把我全部的都给你。”
听完这一大堆,凌歌突然冷笑一声,特别刺耳,柏郁说的话在她看来就是玩笑。
她冷着脸说:“你以为我还像从前那样吗?你以为我们之间的问题就只有一个孩子吗?”
柏郁突然愣住,他有些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昏暗的车内,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但谁也看不清对方,凌歌觉得显然没必要向柏郁解释那么多,因为这并不能改变现状。
“你冷静一点吧,我们以后在这个问题上就此打住。”
柏郁还是不理解,不明白,淡淡地问:“你的意思是,没有以后?”
凌歌反问道:“我们难道不一直是这样吗?”
男人气不打一处,烦躁地按了声喇叭,“你跟我开玩笑吧凌歌,我是三十四岁不是二十四岁,人是会变的,我现在该是成家的时候了。我是爱你,才会想那个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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