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徎绕过车头，打开另一侧的车门坐了上去，启动车子后不禁一笑：“徐总应该知道副驾驶对一个不是司机的男人的意义吧？”
“什么意思？”徐羲彦随口问道。
陆徎突然转身压了过来：“这位置是给我未来老婆留的，你觉得呢？”说完他笑得更加厉害了，身体也压得更过来了些。
徐羲彦正要发作，伸手想要推开陆徎，却发现对方只是伸手拉过安全带替自己系上。
“看来徐总安全意识不太强啊！”陆徎取笑道，呼吸划过徐羲彦的脖颈。
徐羲彦喉结一滚，不悦的鼻息从鼻腔叹了出来：“既然这是你未来老婆的专属位置，OK！请让我下车！”
陆徎没理会他，正回身体后双手把着方向盘，一踩油门，车子立马飙了出去，大概驶出去十米后，他才说：“徐总，这里不能停车，有摄像头。”
车子的猛然加速让徐羲彦一个不注意身体直往后仰，他抓住扶手缓了缓后，咬牙切齿道：“没关系，我给你交罚款。”
陆徎摇着头难忍笑意，眉梢上扬道：“我、不、要！”
车子驶入川流不息的车道，城市的霓虹映入徐羲彦将怒不怒的眼眸，他叹了一口气后，闭嘴一言不发。他知道，他若再多说一个字，对方说不准会将他带到哪里去。
虽然自己对陆徎算不上了解，但从和他短暂的接触中，徐羲彦能够从对方的行事作风中大概看出对方是个怎样的人。而且，年轻人本来就行事乖张，不按套路出牌，想要去揣摩他们的心思，无异于自寻烦恼。
徐羲彦觉得，他和陆徎之间或许横亘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之间很多话多说无益，既然这样，倒不如随对方去了。反正等一会儿见到陆黎后，他们互相把事情说清楚后，他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徐羲彦这样想着，侧着头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和流光溢彩，京海市的夜景随着陆徎稳定的车速不断划过他的眼眸。
高速发展的经济，急剧扩张的城市，琳琅满目的店肆，鱼龙混杂的人群……尽数化作一张又一张汇报PPT从他的思绪中飞过。
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要做出怎样的产品，才能让它被投入到市场时就被人一眼青睐？这样的产品，应该具有怎样的亮点和卖点？如何让产品在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脱颖而出？如何——
车内前座的方寸之地，静寂萦绕在他们二人之间，这时候，专心开着车的陆徎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徐总谈过恋爱吗？”
这突兀的问题让徐羲彦回过神来，但他不想回答对方关于自己的感情问题，于是平静道：“这应该与你无关吧。”
陆徎不以为意：“的确无关，我只是好奇我查到的资料和徐总本人的实际情况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此话一出，徐羲彦瞳孔骤张：“你查我？”
陆徎笑道：“毕要追你嘛，总得事先做一些调查啊……”
“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徐羲彦神色肃然起来。
眼前这个叫陆徎的男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总是对着自己说一些荒唐可笑的言论，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是在开无聊的玩笑，但一而再地这样开玩笑，难免会让人多想。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陆徎平视着前方，语气郑重，“成年人表达爱意的方式难道不应该这么坦诚吗？我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欺骗别人，我说喜欢就是喜欢，至于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
“……”徐羲彦眉头紧蹙，嘴唇翕动不知该说什么。
他听过太多人跟他说喜欢说爱，但他知道那些人的喜欢和爱、欣赏与仰慕都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和身价，所以他从来没把那些人的感情当真过。
可是不知为何，从陆徎那里听到他说这些，他竟然听出了不容置疑的真挚。
拒绝虚情假意的喜欢是徐羲彦非常擅长的事情，可现在对方却是真诚的，这让他有些迷茫起来。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份真诚缘于何故，又起于何时，他也不关心这些，但他必须在事情变得复杂之前，声明一些事情：
“陆徎先生，我俩都是男人……而且我没有那方面的——”
“我俩都是男人这件事情你不用刻意强调，”陆徎打断道，“我又不是笨蛋傻瓜，我清楚地知道你是男人，更加清楚我的性别，况且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能喜欢男人吗？这都什么年代了……喜欢和爱从来都不是性别的选择，而是……”
陆徎深吸一口气，微微侧着头，余光扫过徐羲彦严肃的侧脸：“……而是由我们的内心来决定……”
“所以你是GAY？”徐羲彦无法反驳陆徎的那一番话，只能平静地转移一下话题。
陆徎摇头：“我不知道，我又没谈过恋爱，而且除你之外的其他人，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徐羲彦：“……”
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明明他们才见过两次面，为什么他会对自己产生这些兴趣？一见钟情这种戏码会不会太戏剧化了些？
徐羲彦不知不觉想远了些，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赶紧摇了摇头，悬崖勒马回过神，将刚才脑子里面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通通从脑袋里面轰了出去。
“你上次说你爸的公司想跟亿盛集团合作是吧？”车窗外，行道树不断往后方掠过，徐羲彦余光瞥着京海市的灯红酒绿，努力将话题扯回了正道上来，“想要合作什么？有没有具体方案？”
陆徎自然也听出了这突然转换的话题是什么意思。他知道徐羲彦这样的聪明人，不可能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忽悠了，尽管那些话都是他的真心话，但他也不期望仅凭那些就能让徐羲彦摈弃公事公办而给他开后门。
如果他真开了，恐怕自己加在他身上的滤镜又要碎了。
利益合作讲究的从来都是利益至上，是如何通过合作将双方利益扩大最大，以实现双赢的目标，而不是人情买卖。
陆徎在国外念书时偶尔去旁听过管理学，他知道一个处于劣势地位的企业想要获得资本合作是怎样一件困难的事情，连银行都放弃了的企业，又有多少公司会选择投资呢？
可众科是他父亲的一辈子心血。
他不想那个从零做到现在能够养活几百人的企业就此倒闭，那不仅仅是他们一家人的企业，还是那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阿姨们付诸一生的事业，许多人靠着那个工厂养活着一大家子的人。
在这样一个经济下行的环境下，那些学历不高、年龄又大了、甚至是身体有缺陷的人一旦失业，面临的处境将会是无比艰难的。
这些年他在国外念书，对公司的事情知道得不多，每次打听的时候，家里人跟他也都是往好的方面讲，所以他一直以为，家里的企业没有任何问题。直到前天他去公司找他父亲陆鸣山，当他看见在办公室里面陆鸣山忧心忡忡的模样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家的企业并非像他以为的那样。
众科陷入了困境，陷入了一种举步维艰的困境之中。
技术的过于保守守旧让众科的产品与市场需求严重脱节，他们公司的产品已经不受市场青睐，现在仅靠着几家签过合同的需求方维持着运营，也许过不了多久，这几家企业合同到期后，公司将陷入无可预料的困境。
为了改变企业现状，陆鸣山也动了新的念头，他打算在原有的技术上进行革新，从产品的包装和卖点上入手，研发新的产品，现在方案都已经成形，但因为资金问题，一直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
陆鸣山去找过银行想要贷款，但因为公司近几年的营业几乎是负增长，负债率也不符合信贷条件，所以被拒了。
“即使是这样，也不需要让阿黎去抛头露面参加那些聚会吧？”当时在众科董事长办公室里面，听完陆鸣山的坦白后，陆徎忍不住好奇问道。
当时陆鸣山握着保温杯，热气升腾，模糊了他苍老的双眼，他忙解释道：“我可没有真让你妹妹去啊，你爸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这都是你妈搞出来的，我就是附和着开个玩笑，结果谁知道……听你妈说，好像对方还挺满意陆黎的……就是不知道你妹妹是个什么心思，不过年轻人的事情我也管不着，我现在就琢磨着，实在没资金的话，就把家里房子拿去抵押算了……”
陆鸣山说到抵押房产的时候，眉头紧锁，面露难色：“但你妈肯定不会同意，唉……”
不过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抵押房产的确有些太鲁莽了。毕竟那个房子，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而且承载着他们一家人所有美好的回忆。
后来陆徎仔细研究过陆鸣山的那个方案，并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一些修改，而那份已经修改好的方案，此刻就躺在车后座的文件袋里。
陆徎今天赴约的另一个目的，是想和徐羲彦做一场交易。
陆徎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玉盘，不禁自嘲一笑。
今夜是满月，月色如此美好，本不该是聊这些的时机，但没办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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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月色正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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