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待问叹了口气道:“师叔给梅君亦写信,让她过来,本是想把匕首再送给她。”
楮知白抱手站在一旁,不解道:“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你们问道门杀人,你们居然如此淡定?”
木待问苦笑,“师叔早料到梅君亦是来杀他的,但没想到是用他送的匕首。”
楮知白轻轻抽出匕首,拿在手里研究,啧啧道:“那女子是个狠角色,这种类型的匕首本是观赏用的,不适合拿来杀人。你那师叔本就是苟延残喘,她的刺法深度。”
楮知白神情微妙,接着道:“裴几原是生生痛死的。”
木待问尴尬的笑了两声,挠挠头道:“君亦以前不是这样的。”
说着,门口一位老人骂骂咧咧,把肩上棺材卸下,为了泄愤,往棺材上狠狠踹了一脚,似是踢疼了脚,他愈加愤怒,指着房内那具尸体骂道:“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又进来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停在床前,本想将尸体抱起,许是嫌弃血液赃污,又转身出门拿了床干净的被子进来。
路过那个男人时,那位年迈瘦弱的老人气不打一处来,抓着男子的胳膊抬肘重击三下,面目狰狞地骂道:“他配用新的吗?全他妈是败家玩意儿!”
男子似乎被打痛了,抓起老人手腕,奋力一甩,老人踉踉跄跄后退数步,摔倒磕在神台上,一摸脑袋,一手的血。
老人撑着桌子艰难爬起,随手抄了根木棍追在男子身后。
男子回头,一脚踹在老人腹部,老人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
令楮知白感到奇怪的是,一向行侠仗义的施无畏,看见老人挨打,不仅没出手,还躲在他身后紧紧抓着他胳膊,一双眼睛满是惊恐。
身旁的木待问亦是无动于衷,仿佛对于这种事情,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师祖小气暴戾,师尊不闻不问,徒弟冷酷无情。
楮知白心道:施无畏这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
男子终于进来,拿被子裹了尸体,拖…对,你没听错,就是拖,他把尸体拖出去了,在路过大门时,尸体脑袋撞到木框上,磕出血来。
裴几原好歹是他师叔啊,这般对待,如同他是问道门养的一只死猪。
“啊!施兄,师叔你也探望过了,我们现在赶紧去炼器房吧。”
木待问催促道:“你们俩还得赶回去吃午饭呢。”
施无畏连忙道:“不急,我们不吃午饭。”
木待问走在前面,嘴里絮絮叨叨,“我要吃呀!门里没备你们的饭菜,到时候你俩看着我们吃,多不好!”
不知为何,楮知白总觉得这地方透着一股诡异。
前方明明有路,木待问却带他们往河边走,到河边了,木待问一句话不说,直接蹲下一蹦,扎入水中,游到对岸去了。
施无畏也怪,这小子居然傻乎乎的跟着木待问游到对岸等他。
施无畏浑身湿哒哒的站在河对面,冲楮知白招手喊道:“你快过来嘛!”
楮知白虽觉得奇怪,施无畏催他,他还是听话跳河里了,不跳便罢,跳下去那一刹那,他差点没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等他到对岸,衣服全湿透了,嘴里异物刮着上颚,楮知白低头张开嘴,一条小鱼掉在草地上,扑腾两下,死了。
什么鬼?!
楮知白真是无语了,这哪里是问道门,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意外死了跑冥界来了!
最令他气愤的是,施无畏那个蠢玩意儿居然还一直乐呵呵看着他傻笑。
楮知白上前几步,抬手捏住少年脸蛋,盯着他冷声道:“我长相如何?”
施无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冲他甜甜笑道:“好看!”
假的!
楮知白一脚将施无畏踹进河里,死死盯着木待问,一双眼睛几乎要将对面人刺穿,冷声道:“你把他藏哪儿了。”
炼器房,真正的木待问摇着施无畏肩膀,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他到底怎么看出来的?我明明做的很像!”
施无畏拍开好兄弟手掌,整个人耷拉下来,闷闷道:“一眼假!他居然到现在才看出来!”
另一边,楮知白以为施无畏出事了,抓着他,都快给假木待问脸扇成猪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他意识到眼前这两人都是假人。脸上轻微抽搐着,以极低的声音冲假人吼道:“施无畏在哪!”
听见吼声,施无畏一个激灵,在房里来回踱步,急道:“完了完了!生气了!”
木待问呆若木鸡,不禁乍舌:“这就生气了?也太不禁玩了吧。”
施无畏急得跺脚,指着他骂道:“都怪你!偏说要玩这个,哄不回来我就一把火将你这炼器房烧了!”
木待问抱头控诉,惊道:“我的祖宗嘞!不是你提出来要玩的吗!”
说完,施无畏已经不见了。
木待问留在炼器房,一面名叫“鬼窥”的镜子中,正监视着楮知白的一举一动。
施无畏从天而降,活生生出现在楮知白眼前,露出假笑,“我回来了。”
楮知白一言不发,反常地揽过少年的腰,将他一把拥入怀中。
木待问看得脸红,啧啧叹道:“才几月没见,这小子就拐到这么一位深情俏郎君!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他居然比我更先!不行,改天必须让他教教我。”
施无畏被抱得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嘴唇贴着那人脖子,小声道:“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楮知白不听,反将他抱得更紧。两人紧密贴合,几乎不留一丝缝隙,楮知白衣裳是湿的,连带着施无畏的衣服也一起浸湿了。
施无畏虽心悦他,可相处的这么些时日中,他们从未做出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那人一直抱着他,他又知道木待问还在炼器房看着,喜悦与羞涩几乎要将他吞吃嚼碎咽入肚中。
最后,羞涩战胜了喜悦,他开始在那人怀里乱动,手指不安分扣着那人脖颈。
良久,楮知白才松开他,看着少年认真道:“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
“我…”
少年眼睛一亮,道:“是木待问要玩的!”果然,施无畏第一时间出卖了好兄弟。
“下次不要答应他。”
“下次他再叫我这么干,我就…”
“就再也不要理他了,跟上次你不理我一样。”
“啊?”施无畏摇头道:“那不一样的。”
楮知白抬眼,不可置信道:“他更重要?”
施无畏再次摇头,肯定地说:“不,在我看来,你们两个一样重要。”
楮知白轻笑:“施无畏,你太让我失望了。”
施无畏不解,“为何?”
楮知白认真地,一字一句道:“在我看来,你最重要,没有之一,没有跟谁一样。”是的,他直到失去了才意识到。
少年忽然牵住他的手,欣喜地望着那人。
“楮知白,你是在向我告白吗?”
那人挣开少年,眼里带着愠色,认真道:“施无畏,这不是玩笑,刚才我真以为你出事了。外面的世界远没有你想象中的安全。”
“放心吧,问道门有伦掌门在,很安全的。”
楮知白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正色道:“我看见裴几原死了。”
“裴师叔?!怎么可能!”
施无畏肯定地说道:“裴师叔还在床上养病呢。”
楮知白无奈道:“你还是去看看吧,人可以作假,但血,我认为是真的。”
施无畏传音木待问,两人前后赶到裴几原房间。
被楮知白说中了,裴几原死了。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尸体已经凉透。
“鬼窥”能清楚看见楮知白入山后的一举一动。
一入山门,木待问带着施无畏躲进炼器房,两人寸步不离挤在“鬼窥”前,“监视”楮知白。
可就他们所看见的,楮知白从进山到现在一直在树林那块徘徊,根本就没去过裴几原房间。
几乎不用猜,是梅君亦回来了。因为裴几原房间的柜子上,放着一封带血的信。
信很短,内容很简单,裴几原认为自己要病死了,让梅君亦来见他最后一面。
信上还有一枚戒指。
木待问往戒指里注入灵力,里面暂存的影像展露在众人眼前:梅君亦来了,裴几原要把他们的定情信物——一把精致的匕首重新送给她。
梅君亦接过匕首,一刀插在裴几原胸上,裴几原并未立即死去。
她站在床边,冷冷看着裴几原挣扎、痛苦,发出微弱的呼救,直到他死去。
影像的最后,是梅君亦离开的背影,坚定、决绝,没有回头。
她行至房间拐角处时,戒指落在地上,轻轻的一声,结束了。
楮知白注意到,那戒指是一对,因为裴几原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一样的。
施无畏不住赞道:“好一个有魄力的女子!”
木待问打断了他,凭他对施无畏的了解,他开了这个头,一定会没完没了地对梅君亦说上大段大段的赞美之词。
“喂,被杀的是我师叔哎。”
施无畏却道:“真情被辜负的是你师姐。”
楮知白假装咳嗽两声,正色道:“说不定她是想替你师叔解除痛苦。”
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没看见戒指里裴几原疼成那样吗。
说是这样说,问道门对裴几原的死亡早有预料,大家心里做好了准备。就算不是今日,也会是在秋日的某一天,总之,他熬不到冬天。
草草收了尸下葬,此间,施无畏二人一直待在问道门,直到葬礼结束。
木待问从施无畏嘴里了解到楮知白的情况。
于是对他的手脚肌肉纹路、头身比例进行了细致的分析,推断出失忆前的楮知白应当是配剑的,并且练了许多年,只不过,从前练的剑偏大偏重,或许有灵?
这木待问不敢断定,但,那样的剑并不适合现在的楮知白。
结合楮知白个人意愿,综合考虑,木待问决定给楮知白造一柄薄剑,一则方便携带,二则轻巧好用,三则,符合楮知白气质,可以当装饰品。
两人准备回天上宗了。
木待问挥手向他们告别,“等剑做好了我用传送阵给你送过来。”
施无畏道:“好。”
三人互相拱手抱拳,互道:“告辞!”
传送阵开,两人动身回天下山。路上,楮知白感叹:“你这朋友还挺好。”
“你不会以为是白给我们做的吧?”施无畏冲他伸出手掌,“他可是狮子大开口向我要了五十枚金饼!”
“五十枚金饼。”楮知白点头道:“够再建一个问道门了。”
施无畏往那人身上挪了挪,安抚道:“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咱们天上宗财大气粗,财房里的金银多得用不完。不过,我还是要说,法器可是保命用的,别说五十枚金饼,就是五百枚我也会买,钱哪有命重要!”
楮知白笑笑,“我没有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天上宗的,个个人傻钱多。”
施无畏发出抗议:“我哪里傻了!”
“你就是傻。”
“不傻。”
“傻。”
……
太阳落下,大片大片烧得火红的云彩散去,几声孤鸟鸣叫惊破天际,天黑了,他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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