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看清

祠堂里,陆思远刚一离开,夫人将手中发带往地上一掷,怒道:“这么做根本没用!”

嬷嬷轻声安抚,“万事开头难,奴婢看小姐已经有些动摇了。”

“真的吗?”夫人仍旧有些怀疑,语带烦躁,“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缓和关系?”

“不急,小姐如今还未成人,借种人选也要物色,正好慢慢筹划。”

嬷嬷扶着夫人到内间坐下,端了杯茶过来,“此事还需小姐心甘情愿,您可千万别再发火。”

夫人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双手合十祈祷,“只要能给远儿留个后,逢年过节有人祭拜他,不叫他在地下受苦,我做什么都愿意。”

嬷嬷打量着她还算平静的神色,迟疑道:“其实过继一个孩子也可以,不必非要小姐生……”

“不行!”夫人斩钉截铁的拒绝,“过继的孩子身上没有我的血。”

她斜睨嬷嬷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威胁,“慧娘和远儿血缘最近,慧娘的孩子才能做远儿的孩子,其他人都不配!”

不知想起什么,她脸上露出少女般甜蜜的微笑,“流着我和相公血的孩子,如果长得像相公就最好了。”

嬷嬷低着头退后,不敢再说什么,夫人她……已经疯了。

*

陆思远一口气跑出祠堂、跑出府门,沿着道路一阵狂奔,发泄心中压抑的情绪。

等停下来时已经筋疲力尽,她干脆躺倒在地,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月亮发呆。

这世间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吗?

有不爱女儿的母亲吗?

她的记忆难道是假的吗?

脑中闪过无数片段,爹爹抱着她、娘亲给她编辫子、哥哥送她小风车。

大家开心大笑,笑声越来越刺耳,画面颠倒旋转,在光怪陆离的色彩中被撕碎。

透过碎片,她看见自己以往忽视的细节。

母亲看向她和哥哥的目光是那么不同,她的温柔从来只展现在人前。

原来,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获得过母亲的爱。

她抱住头呻吟一声,手指触碰到脸上冰凉的液体,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蜷缩起身子,张张口却不知道该呼唤谁,连亲生母亲都不爱她,还有谁会爱她?

谁会无条件的爱她?

她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灰暗的情绪如大海般将她淹没,她毫不挣扎的沉入水底,透过一层水幕望向夜空中的月亮。

谁来救救我?

时间似乎过去了一万年,又似乎只过去了一秒钟。

她的呼吸慢慢平静,悲伤也逐渐散去,久经锻炼的身体恢复力量,连带着她的灵魂也坚强起来。

到头来,拯救她的还是她自己。

陆思远眨眨酸痛的眼睛,吐出压抑了一晚的浊气,撑着地面站起来。

至少,我还有自己。

我会永远爱自己。

*

月明星稀,空旷寂寥。

陆思远沿着道路慢慢往回走,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向她奔来。

距离渐近,那人的面容也显露出来,月光下,他脸色苍白,眉心紧蹙,目光充满担忧和惶恐。

“沈序?”

来人加快速度,冲过来一把将她抱住,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陆思远下意识挣扎。

沈序紧紧抱住她,微微发抖,声音带着惊悸,“我以为你又遇到袭击了。”

他放开手,紧张的打量她周身,“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没遇到袭击,只是出来逛逛。”

沈序松了口气,想问什么又停住,只说:“我去找你的时候,小桃说你不见了。”

陆思远这才想起,本来是约好和小桃一起过年的,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回去的路上,沈序频频转头看她,犹豫再三,吞吞吐吐道:“我娘说,我嘴最严了,像蚌壳一样。”

陆思远眼神漫无目的的落在虚空,闻言轻轻笑了笑,“你娘对你好吗?”

沈序眼睛一亮,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那当然!我娘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真好啊。”陆思远淡淡的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其实,我娘在我10岁的时候死了。”

沈序停下脚步,站到她身前,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思远,你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抿抿嘴唇,下定决心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陆思远心中一暖,被他真诚的态度触动,轻柔的说:“朋友之间也不必分享所有秘密。”

“真的不听吗?”沈序表情有些纠结,“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

“我希望你真正放下的时候,再告诉我你的秘密。”

陆思远眼中闪烁着星光,“秘密会伤人,你要先穿好盔甲。”

沈序松了口气,表情舒展起来,又恢复了以往肆意自在的模样,他摸摸肚子,“出来的时候没吃饭,不如我们今天一起吃吧?”

“你不跟方大人他们一起吗?”

“今天是除夕,只有书呆子才想和老师一起过年!”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走回府中,大门口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

小桃一脸焦急的在门口张望,见两人安全回来,神情一松,眼泪瞬间滚落。

她哭着扑到陆思远怀中,断断续续的说:“小,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你。”

她瞥了眼旁边的沈序,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只专注的抱着陆思远大哭。

陆思远心疼的摸摸她的头,抽出手帕替她擦干眼泪,“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只是出去逛逛。”

小桃自小和她一起长大,是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同龄人,二人8岁以后更是相依为命,互为支撑。

在她心里,小桃比真正有血缘的姐妹还亲密。

沈序鼓着脸,伸手把小桃从陆思远怀里拽出来,“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小桃气愤的瞪了眼沈序,自己擦擦眼泪,又亲热的挽住陆思远胳膊,“少爷,我们回去吧,饭菜都准备好了。”

“我也一起!”沈序紧跟着两人。

“哪有除夕到别人家吃饭的?”小桃无语道。

“你现在不就见识到了?”

“你!”

“好了,”陆思远打断两人的争吵,一手一个带进府中,“忙了一天,今晚就一起吃吧。”

*

新年过后,一切重新走上正轨。

陆思远照旧住在府学旁的宅子里,每日接受宛嬷嬷的训练,受了伤就看书练字。

这日,小桃端着汤药过来,看见暖阳下窝在躺椅上打盹的少女,金色的碎芒洒在她发间,像是点缀的饰品。

少女的身体修长柔韧,闭眼休憩的姿态也暗含张力,手臂处带着血迹的纱布又透着一丝危险,似乎随时会暴起伤人。

她脸型流畅,眉毛漆黑,长睫下的眼睛明亮又锐利,看见来人,她勾唇微笑,雌雄莫辨的气质让小桃一阵心慌。

“少爷,药来了。”

陆思远接过汤药一饮而尽,摸摸手臂处的纱布,头疼道:“这次伤的有些重,看来要养好一阵子了。”

“伤的是手又不是脚,”宛嬷嬷从屋里走出,理所当然道:“明天接着练腿上功夫。”

“嬷嬷,”小桃担忧的看着伤口,“少爷还要读书呢,如今受了伤,不如就歇两天吧?”

“战场上可不会让你好好养伤,哪有受伤就歇息的道理?”

“可少爷又不是真的要上战场!”

“等等!”陆思远打断两人的争论,神色古怪的说:“我好像在流血。”

三人一阵兵荒马乱,终于搞明白发生什么——她初潮到了。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宛嬷嬷有经验,教她处理月经的事宜,小桃红着脸在一旁听。

陆思远有些担忧,“这是不是太早了?会不会影响我考试?”

“不早,”宛嬷嬷安抚道,“太祖定下的规矩,男16,女14,即可婚娶。”

“练武倒是有些影响,”她沉吟片刻,皱眉道:“我有个方子,可以推迟一段时间,但不能常用。”

陆思远点点头,她最担心的就是科举搜检时暴露,只要有办法解决就好。

宛嬷嬷走后,小桃凑过来悄声问:“少爷,你腹痛吗?要不要我去熬些生姜糖水?”

“不痛,”陆思远感受了下身体状况,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她站起来走动几步,些微不舒服也能忍受。

小桃仰起头,神情有些奇异,“少爷,你长高好多啊!”

陆思远哭笑不得的敲了下她额头,“你现在才注意到?”

自从祖母接手她的饭菜之后,她就开始渐渐生长,再加上后来宛嬷嬷的训练,成长的愈发迅速。

如今她13岁,却比同龄的小桃高一头,行走时身姿挺拔,步伐轻盈又有力。

若看面容,确实秀美非常,但见到她的那一刻,人们都会被她深邃坚定的眼神吸引,被她自信大方的态度打动。

任谁也不会怀疑她是女子。

她摸摸自己胸口,有些烦恼,书上说,初潮之后女子身体会有变化,希望不会有太大改变。

看来进度要加快了,府学人多眼杂,出意外的可能也更大,要尽快结束府学的学习。

陆思远翻开自己的学习计划,院试内容她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对比府学同窗秀才的水平,她觉得自己胜过他们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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