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德侯心中怀疑,他试探着问:“怎么想去祠堂?”
颜婷反问他:“不方便?”
永德侯被噎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凝固住,之前夫人和他说过颜婷变了,他没放在心上,今天还是第一次领会到这个二女儿的变化,当真是厉害了不少。
纠结片刻,永德侯说:“能去,当然能去!你是咱们家里人,有什么不能去的。”
颜婷微微颔首,没再说其他话,转身就要走。
直到颜婷走了几步,永德侯才反应过来,颜婷这意思是要去祠堂了。祠堂有什么好的,这么着急去祠堂?
永德侯赶紧跟上。
颜婷对永德侯府祠堂的位置再熟悉不过,她走到祠堂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此时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
永德侯迈过门槛,同时道:“别拘谨,进来吧。”
颜婷盯着她曾经经常罚跪的方位,对永德侯摇头,“我只看看。”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都没有说话。
永德侯给祖宗牌位敬了香,回头看见颜婷站在那里,正是谢均第一次见颜婷是站的位置,突然想到,“你和言止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你这是想他了。”为了彰显跟谢均的亲近,永德侯从来都唤谢均的字。
对于永德侯的话,颜婷只是笑了下,在此之前她早就见过谢均。
她确实想他了。
永德侯抓住颜婷眼角一闪而过的思念,追道:“朝中的消息,父亲可以替你打听着点,你别太过忧虑。”
虽然颜婷并不认为永德侯能比她提前得到谢均的消息,但她还是点头了。
永德侯心头一喜,继续说:“只是为父如今在朝中颇为艰难,若是谢府可以——”
话未说完,颜婷便说:“不方便就算了。”她语气很不在乎。
可永德侯在乎啊,他还想借着颜婷让侯府恢复荣光呢,“没有不方便,为自己的女儿,多付出些也应该。”永德侯急着说。
颜婷转身,她说:“谢谢。”
她刚才站在门口,过往的画面展开在她脑海,她最开始看到的是自己,可怜无助,接着便看到了谢均。她明明没看见过谢均是怎么走过来的,都有什么动作,可她好像想象的到。
颜婷只是在祠堂外边站了会儿,什么都没做,就转身离开。
永德侯很满意,他觉得二女儿对他态度很不错,等日后他找颜婷帮忙,想必不会被拒绝。
永德侯脸上还笑着,就感觉到一阵冷风从耳边刮过,数只利箭闪着冷光朝颜婷而去。
密密麻麻的箭来自四面八方,侍书侍剑挡在颜婷身边。手起间,箭被打落在地,发出声响。
永德侯大喊:“来人!快来人!”喊过之后,他发现自己一点儿伤都没有受,没有箭朝他射过来,欣喜之情刚起,他就反应过来,如果颜婷死在他府上,或是受了伤,谢均不会轻易算了,必会彻查到底。
而能够在他府上调动人手做出这种行为的人……
永德侯想到这里,暗骂声蠢货,一咬牙,挡在颜婷身前,正巧一支箭擦在他胳膊上,他痛呼一声,额头布满冷汗,转身对颜婷说:“这些刺客是冲着侯府来的,却把你无辜牵连在内,婷儿,你快些离开吧。”
鲜红的血迹洇透了永德侯的半个袖子,他眼神殷切,催促着颜婷快离开。这幅画面,任谁看都会觉得感人。
箭落在永德侯身上的一瞬,颜婷说自己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可是现在,她又想起了些东西。
她没有动,任由永德侯张开双臂护着她。这时箭已经停了下来,颜婷故意说:“若我迈出这步,受伤了可怎么办?”
永德侯疼得发出“嘶”的吸气声,但他仍然一副大无畏的模样,说:“为父保护你,你在我身后躲着。”他面上慈爱,回头对颜婷说:“我已经派家丁去抓那些行凶之人了,婷儿放心就好。”
颜婷对身后的侍剑打了个手势,同时道:“我大约知道是谁。”
永德侯惊恐之下转身,“是谁?”
颜婷唇角勾出抹冷笑,像是在询问,一字一顿问道:“父亲,母亲去哪了?”
永德侯额上已经渗出冷汗,远处的箭已经停了,可他更加担忧,“你母亲她……你回家她太高兴了,她去让厨房做些你爱吃的东西。”
“哦?我爱吃什么?”
永德侯被问住了,他擦了把汗,觉得颜婷越来越像谢均了。这样寸步不让,咄咄逼人,偏偏语气身体还这么放松,无端让他想起那日,谢均给颜婷剥榛子的模样,修长的手指剥开坚果的外壳,赏心悦目。
鬼使神差的,永德侯答道:“榛子。”
他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颜婷牵着鼻子走了。
颜婷脸上嘲讽的意味收了些,她垂眸,“对于有权势的人,父亲的记忆力当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若不是因为谢均,永德侯不会记得这件事。
永德侯脸色尴尬,颜婷在嘲讽他,可偏偏他有求于人,只能忍着。
侍剑和一队侍卫押着暗中放冷箭的人跪在颜婷面前,颜婷说:“既然这些人是冲着侯府来的,我就不插手了。”
可她就在原地看着,永德侯认识这些人,都是他府中的好手,他舍不得。
永德侯说:“先把人押下去,严刑拷问幕后主使!”
他想糊弄过去,只要颜婷离开,他的人就保住了。
颜婷笑着对永德侯点头,“侯爷做事果然周全,有人前些日子在黑市见到了侯夫人,还说侯夫人私下买入兵器,把证据交到了我手上,如今看来,我不需要大义灭亲,把证据交到官府验证了。”
永德侯挥手让把人带下去,却知道这些人留不住了。颜婷这意思,明摆着是要个交代。不止这些人留不住,如果他不拿出诚意,给苏兰卿一个教训,威胁的将是整个永德侯府。
回到会客厅许久,晴日都被云遮住使得天色发暗,可颜婷没有要走的意思,永德侯想起自己说的话,不禁后悔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脚,颜婷这意思像是准备留下,可夫人哪里给颜婷准备饮食了?
他派人悄悄去准备些年轻女子爱吃的东西,现在永德侯心中憋屈的难受,他感觉在自己女儿面前,就好像在顶头上司面前一样,处处小心谨慎,注意着对方的情绪,就怕惹了对方不高兴。
都怪苏兰卿,若不是她妇人之见昔日故意苛待颜婷,他今日哪里需要如此忍气吞声!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好好养着哪里会有今日之事!
颜婷把永德侯的动作表情收在眼底,却只当不见。
她本来是不想留下的,可永德侯夫人一次次欺她害她,她若没点反应实在是说不过去。
左右现在她也无事,不着急回家,且当游戏。
苏兰卿进来时,柳眉倒竖,第一句话是:“丞相夫人不是不认我这个母亲吗?留在我们侯府干什么?”她看见颜婷就觉得烦,比以前更烦。
以前她不喜欢这个二女儿,还能随意打骂惩处,现在却不能了。气都憋在心里,更难受了。
苏兰卿想让颜婷识趣些自己离开,她一点儿都不想招待颜婷,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更是恶心。
刚才那些箭怎么没把颜婷给射死?
颜婷松散地靠着椅背,掀起眼皮朝门口看过去,“刚才地上的箭有京中黑市的标记,前段时间,黑市和侯府做了笔买卖。”她笑了下,揉着眉心,“去买东西的人,好像是侯府公子。”
苏兰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炸了,“你少胡说,清儿这几日连门都出不去!”
颜婷点头,却没有半点相信的意思,她一摊手,“只是凡事要讲证据。”她坐直起身体来,视线向下,声音变冷,“夫人总是被我放过,就没想过我会赶尽杀绝?”
颜婷明知事情和颜清无关,可她就是要苏兰卿害怕。
苏兰卿说道:“有证据,你怎么不奏报陛下?”反正事情和她的清儿无关,颜婷这般作为,想来只是在激她。
颜婷点头,“本来是该上报。”昨日侍书查过之后,便发现了苏兰卿在黑市的举动,固然是因为侍书效率高,但苏兰卿做事也实在是不顾首尾,漏洞百出,“但是我不喜欢当坏人,这件事,我不做也会有人去做。”
“除了你谁还会害我们?”苏兰卿嗤道。
颜婷:“颜清替永德侯府得罪了多少人,你自己心里没数?”
见苏兰卿还算淡然,颜婷往侧边倚着,说:“你以为,颜清没做那些事,就算不到他头上了?”真是天真。
苏兰卿这才想明白其中关窍,她脸色刷的变白,不如方才那般不在乎。
“你这冤孽!怎么总是要害你弟弟?”
颜婷不语,看了苏兰卿一会儿,问:“你为什么从我出生起就讨厌我?”其实她已经不在乎答案了,可苏兰卿觉得,颜婷是在恨她,苏兰卿为自己辩解道:“家里从没有缺过你的吃喝,若是我任由你饿死,你长能到现在?养了你这样的不孝女,早知就该摔死!”
颜婷笑了,“这样说,我是该感谢你。”
“可是我已经给过你们很多次机会了。”
那么多次,苏兰卿都是奔着要她命去的。
颜婷站起来,慢慢说:“因果循环,结果如何全看你们的选择了。总得给我一个交代才好。”
她不会报官,但今日这番交谈在他们心里会埋下种子,或许明日,街上就会传出和永德侯府有关的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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