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青见她迟迟不表态，赶紧替她道谢：“谢过大人。”
萧玄点头，转身离开。
“大人等等。”杨芮叫住他，“能否请教一件事？”
萧玄转过来，等她说。
杨芮指了下他的腰牌，道：“源城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等也好规避一些。”
萧玄蹙了下眉，摇头，“并无。”
“多谢。”
杨芮转身，两人跟在她身后，一并匆匆离去。
“小姐。”妙青小步跟上她，小心地问：“是他们刁难了吗？”
“没有。”杨芮顿了一下，拍了下阿岐手臂问：“你知道码头上多长时间招工一次吗？”
阿岐想了想：“半月一次。”
杨芮踏上马车，平静道：“怪不得。”
怪不得，大理寺会出现在源城。
那屏风后之人就是出现在蓝山县的人，大理寺少卿，当今阳陵侯嫡长子，卫璋。
半个月，足够他来到源城。
来的路上她顺便打听了一番。
这人在上京有着“活阎王”之称，当年亲手斩杀试图背叛宗族的表弟，一箭成名。经他之手的案子，没有查不出结果，只有审讯中逼疯、逼死的人。
她也曾闻，卫璋有着一副极好的面容，皮相骨相也是少有，他待人和善，在京中亦有许多仰慕者。
但上山几年，性情大变。依旧面如冠玉，却成了个佛口蛇心之人。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杨芮透过竹帘，街上有书生藏掖书册向摊边百姓推销，有孩童携手唱童谣……一切看着美好，但不能深究。
杨芮转回头。
这件事，卫璋有意要去遮掩。
从家仆口中就已经能够得知他的态度。他不会对贺家二人做什么，反而更像是借府衙来保护二人。
这件事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他这样做的背后究竟是为了什么。
杨芮明明记得贺家与卫家未有很深关系。
她不得而知。
在很多事情上，杨芮更像是局外人。
或许，只要贺家无事，她不插手棋局最为妙。
……
萧玄踏进花厅时，刘县令已经领命离去。
窗棂旁，卫璋穿着一身苍蓝长衫，周身似有一蓬清霜笼着，腰间有佩玉华光流转。清清冷冷，身姿硕长，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从窗格间收回，眸中总是冷的，让人分不清真假。
见萧玄回来，从窗边走向案台，淡声问：“邵县里怎么说？”
“确有这一人，只是...时间对不太上。”
卫璋抬手，握住笔杆，稍作停顿，“这位郑...”
“郑乔。”萧玄提醒道。
卫璋抬臂，拢了下长袖，在纸上落下一字，“郑乔，举止间不像是闺阁中人，多提防一些。上京那边已有一些传言，蓝山县的线索断了，源城不能再断了。”他语气缓缓，举止文雅，不像是大理寺这等长期在外查办的官差举动，更像是端坐高堂的文人雅士，更有侯爵亲王之态。
纸上落下她的名字，“郑乔”二字在他笔下飘动俊逸，收笔处回锋藏颖，善藏锋。卫璋静静望着纸面，似在沉思。
“大人。”
卫璋回神，那一浓墨还是滴在纸面上，顿时晕开。他移开笔，垂眸凝视片刻，低声道：“查一查吧，那双眼睛总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萧玄道：“若是她真找了证据来...”
“那就将她制止在一开始。”卫璋放下笔，修长的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轻声道：“阳陵侯的车驾也快到了吧？”
对方答“是”。
卫璋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
“等他很久了。”
……
贺府中陷入短暂慌乱中，见杨芮回来，家中伙计们心稳了大半。
马车上阿岐就与他交代了一些，说来说去，话里话外都是那人在提醒她，不要插手。
杨芮听了个大概就不再听了。
院子里有些冷清，她屏退下人，让妙青去厨房看着些，自己在台阶上坐着吹风。
远处高树叶片飒飒，她想到了在山上天天坐在竹林前发呆的时候。
那时候还并未收到山下信笺。詹寒玉不喜山下繁杂事，于是她也跟着不去听。
大概有四五年，她都不曾了解京中事情。
山上很美好，白天读读书、练练武；夜里陪着一群白发老者下下胜负早定的棋，吹吹晚风。一切都很自在，这样过了七八年，直到她收到了份匿名信笺。
上面说：陆家屠门存疑，是为冤案。
她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她在陆家借住，陆鸣跟在她屁股后面，什么话也不说。济州很大，杨芮不喜欢拘在一处，于是到处跑。她跑去哪，陆鸣就跟去哪。一开始觉得烦，后来发现，他只是缺朋友。济州这么大，却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杨芮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陆家听到了风声，连夜安排马车送杨芮离开。
陆鸣这是第一次主动找到她，他局促地眨着眼睛，双手紧握身前，像是练了很久才能站到她面前，低声的，说着并不流畅的话，“阿稔，你为什么要走？你也讨厌我是吗？”
那日雨很大，侍女怕她的眼睛旧伤复发，又逢时段频发，将她保护得紧。
窗前落下大片花瓣，花丛之中小男孩站在原地，浑身淋湿也没有一人来找他，而他没有等来一句解释。
在这之后，她没有见过陆鸣。
杨芮离开济州那天，听到了几个小孩子无心的对话。他们说：“陆家那小子就是个哑巴，说话结结巴巴，没人喜欢和他玩。”
“陆家从未将他当作继承人，他活着也只是当作陪衬罢了。”
“……”
一场大火席卷济州，陆家在这场漫天火灾中，满门被屠。
那待她如亲生女儿的陆父陆母葬身火海，整个陆家一夜之间在火海中被杀了个遍。
无一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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