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又深又重，海水腥、咸，像是冷却的血液。
泽维尔被那些黑色的触手缠住，触手抓着他，收紧、合拢，长出尖锐倒刺，扎入他的身体。
“呃！啊……”
泽维尔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
他握住一根扎入腹部的利刺，剧烈地呼吸，白光从刺的尖端亮起，寸寸扩散。
疼痛如毒素般蔓延，贯穿神经，连同着所有被诅咒纠缠、包裹的愤怒情绪一起，畅通无阻地扎入了泽维尔的大脑。
它们被挡在层层用于防御的精神屏障之外，宛如巨兽吐息间呼出的黑雾般散开，硫酸般“滋滋”地侵蚀着精神屏障，将攻势向内推进。
泽维尔打过很多次这样的思维攻防战，90%以上的时间，他的对手都是瓦灵族的大贤者，蒙德·索洛。
“思维战争最重要的一个特点，是它的进攻速度极快，我的王。”大贤者不容置疑地说。
“你将在极短的时间内，面对上百万次或者更多的进攻，如果你不够强大，你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击溃。
思维防线一旦全面崩溃，你就会轻而易举地变成他人的傀儡，敌人会摧毁你的自我，控制你的身体，将你变成一具低等的、只知服从命令的行尸走肉，那将比死亡更可怕。”
在黑海中潜行的怪物，对怀抱中的猎物失去了控制，改变游行方向，重重撞上一块海底礁石。
被层层推开的海浪翻卷，冲刷岩层，飞舞四溅。
一具白色的、属于塔洛塔斯维尔虫族的全异化形态，像黑夜中绽开的优昙花，在倾盆雨中迎风而长，弓起的背脊慢慢舒展、挺直。它犹如凝实的魂魄般显现身形，展开了被打湿的翅膀。
水滴在翅脉上汇聚，成股流下，自翅尖坠入海面。哨音般的嘶鸣响起，白色虫族的鳌牙刺入了那怪物的身体，它尝到了这怪物的味道，那仿佛血液一般的腥味令它狂性大发。
它的虫足与怪物的触手交缠在一起，膜翅高速震颤，试图将这怪物从海里拎起，双方开始不约而同地进行对彼此的绞杀。
“思维战争的第二个特点，是多重性。”
“在敌人的精神层空间战斗时，实际上，仍然没有突破敌人的思维防御。只有一方的思维防御线被彻底击溃，才意味着战争的胜利。
在敌方还是自身的精神层空间战斗，重点仍然是找到突破敌军思维防线的线索，同时，也需要严守自身的思维防线。”
白色虫族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在月光下，它像一弯出鞘的玉刀，它把怪物的黑色触手从身上暴力地撕开，连同整只巨兽一起重重压入水中，再连根拔起。
怪物的续航时间挺短暂，经历了刚才的一通暴打，此时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它被白色虫族提升至天空，一离开诅咒之海，就开始不断脱水。
它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声音的频率更低、听起来更沉闷，像是古怪的鲸鸣，大大小小几十根触手歪七扭八，弯折成各种形状，无力地蜷曲着。
如果把两名智慧生物的思维战争，比喻成城池与城池之间的战斗。
那么精神层空间的肉搏，相当于双方军队在城墙外的空地上交战；而思维防线附近的战斗，则相当于城墙进攻战与城墙保卫战，只要攻破城墙，就能得到整座城池的所有秘密。
这两种战斗，大部分时候，需要同时进行。
但因为精神层的战斗比较野蛮，泽维尔和大贤者蒙德·索洛，很少打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他们打得最多的，还是最关键的城墙保卫战。
……这么看来，打精神层战斗，伊达尼斯就算是元帅级别的将领，也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在精神层中毫无顾忌地异化为虫形态、享受着高空视野和更富有力量的身体带来的愉快感，大脑进行着高速思维解析的同时，泽维尔“阅读”着那只怪物的行为。
这里是盖伦的精神层，如果黑海代表着过量的黑暗诅咒，那么，这只黑色的怪物，就是盖伦吗？
黑色怪物的喉咙一起一伏，低沉微弱的声音，富有节律地阵阵传出，伴随着海水起落，雷霆轰鸣，仿佛某种鸟鸣，咕咕，咕咕，带着仿如上千只草虫夜间振翅的沙沙声。
伊达尼斯建立黑暗链接的目的，是消除黑暗诅咒。
换言之，就是让泽维尔如今身处的这片波涛起伏的黑海消失，蒸发殆尽。
这样的要求，以伊达尼斯新生虫王的身体素质，断然无法做到。
这一点，泽维尔再清楚不过。
但在这里，攻破盖伦的思维防线，把贝利恩的思维情感与记忆都扫荡一遍，破获更多与伊达尼斯有关的秘密，这倒不难。
该死，忘了那见鬼的预言吧，泽维尔想。
现在把盖伦读磁盘似的扫一遍，说不定还能增加救活他的几率——好吧，如果要拯救盖伦·贝利恩，那么必须要消灭他体内积攒的黑暗诅咒。
白色虫族的王，泽维尔·雷彻斯特权衡着这两种抉择。
继续窥探，还是尝试拯救？
暴雨未歇，雨点继续撕扯着世界。白色虫族找到了还没被海水完全吞没的一小块陆地，或者说，岛屿。泽维尔把那只软体怪物扔在陆地上，全异化形态解除消散，变回银发的白色虫王。
他缓缓呼吸，怪物在海浪中层层褪去躯壳，支撑软体的骨骼溶解，触手亦被那浪潮卷去，露出被包裹其中的盖伦·贝利恩，人类形态。
这里的暴雨一刻也没有止歇，泽维尔动用精神力，制造出一个半球型的屏障，把他和躺在小岛上的盖伦罩在其中，使黑色的雨点不能入内。
犹豫了零点几秒，泽维尔已经决定好，要彻底打破盖伦的思维防线，将操控他的权力先握在手中再说。
老师蒙德·索洛关于星云毁灭的预言，既然是黑暗虫族无法抵抗异兽进攻，才导致防御失手；而黑暗虫族伊达尼斯之中，最先崩溃的元帅，又是盖伦·贝利恩。
那么，要拯救盖伦，就要先消灭他体内的黑暗诅咒。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行动，脑控和救人本就是两件事，二者并不冲突。
泽维尔伸手，抚摸上盖伦的额头。
看在伊达尼斯昔日守卫同族的事迹上，他不打算像摧毁城池一样，摧毁盖伦·贝利恩的所有个体意志，只打算读完一遍他的记忆和思维之后，留下一枚方便日后脑控的精神烙印。
“母……亲……”
被海水和雨水浇得湿漉漉、冷冰冰的伊达尼斯虫族，忽然呛咳着吐出了这个词汇。
在混乱的、早已被绝望席卷的精神世界里，盖伦·贝利恩睁开了双眼，他靠近泽维尔，非常努力，非常用力，像一只被雨淋得精疲力尽的猎犬一样，握住泽维尔的手，贴上半边的脸颊。他像孩子那样跪在泽维尔的面前，身躯弓起，微微垂下头颅，如同驯服的野兽。
他栗色的眼睛灰蒙蒙的，眉骨和鼻尖都沾满了水珠，浸湿的棕发颜色比平时更深，狼狈地贴在一起，泽维尔从没见过这样的盖伦。
发丝散落后，盖伦的太阳穴有一个伤口，枪伤，不曾愈合，伤口边缘带着被高温灼烧出的焦褐痕迹。
那是自|杀留下的伤，在精神世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开枪留下的伤。
泽维尔的五指动了动。
已经不用再打思维战争了，只有强行破坏对方的思维防御时，战争才是必要的——
而现在，那道防线的大门，已经对他毫无保留地打开了。
盖伦（无意识地）：妈妈我错了呜呜呜呜
（现实里也翻来覆去地念母亲这个词念出声了）
泽维尔：no——我不是你妈妈——去找格温·弗沙——
知道了这件事的师林：……丢人
轮到自己黑暗链接，还是师林：妈妈
一秒都没犹豫
泽维尔：……&*（）￥%你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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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思维战争X脑控X对自己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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