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怨灵邪咒

地府的学校说是一座学校,但其实更像是一座园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绿叶落英。不似鬼蜮更不似人间。从大门处看,最远的哪一座高塔便是藏书阁了。

钟萦踏上环廊。

最开始环廊还是正常的镂空雕花石窗,从石窗向外望去,看到流水假山,宛如在看一副画。

然而走了不过十几步,转过一道弯,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这不再是一条单行长廊,道路前后衔接,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圆,圆的正中间,种着一棵参天巨树,那树一眼看不到顶,无数的黄色的小花朵缀绿叶之间,花香幽幽传来。

钟萦对这种花香再熟悉不过。

是桂花。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不是桂花树,而是均匀分布挂在墙上的十六幅画。

这十六幅画,画的是从地府诞生以来第一位大判官,到六百年前,最后一位大判官的像。

判官是轮回路上重要的一环,因而这个回廊也被叫做“十六轮回道”。

所谓大判官,不是说他们的权力有多大,法力有多高强,只是单纯的为了把他们那个年代和现在区分开而起的称呼。

沈平安虽为司长,但他并不是判官府里的绝对权力所有者。现在的判官府,是由多人共同执掌。对灵魂进行审判也并非由是他们能决定的,一切皆由圣物判官笔决定。

但六百年前不是。

那时候的判官只有一人,万事亲历亲为,因而称为大判官。

钟萦从第一幅画开始向前走。

画只是画,没有生平,没有姓名,更没有在位时间记载。

这些画的用料极好,颜色也正,钟萦听给她上课的老师说,这些画在这里挂了至少有几百年了,画上的颜色不仅不淡下去,反而像窖藏的美酒一样,历久弥新。没有人知道这些画是谁画的,徐瑾在学校的时间最久,她说从她来的第一天,这些画就在这里了。

六百年前发生过一件大事,关于判官的记载几乎都在那件事中被毁掉了。难得有质量这么好的资料,校方也就自然而然地留下了这些画像。

前几位判官所在的年代都太久远,画像难免失真,虽然是地府的人画的,但是和人间的传说倒是有几分相似,身穿紫袍,凶神恶煞,怒目圆瞪,看起来不像是一位判官,倒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而后面的,因为时间较近,画的也越来越形象,至少像个人了。

这些判官无一例外都穿着标志性的紫色官袍。画师可能是觉得有的判官长得实在是太恐怖,所以画了十六种不同的花在他们身后,加以点缀。就是第一位画的再青面獠牙,加上身后的朵朵红花,也衬得他多了一抹柔情,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怖了。

而在这十六幅的画像中,有一副极为特殊,那就是第十六位。

画像中的大判官也同样身着紫袍,饰以鲜花。黄色的小花朵在身侧环绕,与插在发上的发簪雕花相同,另一支银簪光隐在乌发之后,只露出顶端的一点,光芒闪闪。画中人一手执笔,一手执卷,拿着笔的手白皙纤细,卷轴从手上落下,在脚底叠起,散发着盈盈光芒,那是这位大判官在位期间,所解决的案件而积累下的功德。

这位大判官离现在年代最近,用料最为鲜艳,笔触也最为柔软。

只看这幅画下方的一部分,纤纤玉手,金光功德,任谁都会觉得画中人应该是一个慈悲柔情的面孔,但不是的。这位大判官戴了一副恶鬼面具,生生打破了画中的平衡感。

红色的恶鬼面具让画中人变得好像是一个从地狱走来的厉鬼,满手血腥,浑身煞气,原本是清新可爱用来点缀的花朵,都因为承受不住而开始扭曲、燃烧。

卷轴燃起熊熊烈火,哪里还有金灿的功德,只剩一片无尽的灰烬。而画中人,也因此变成了一副骸骨。骸骨大张着嘴,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折磨,想要叫喊出声,又或者,是要说什么话。

钟萦不禁在这幅画前慢了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金光和烈火在她眼前交替出现,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猛然惊醒,画只是画,并没有烈火,也没有灰烬和骸骨,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伸出的手终究还是没有放上去,她怕自己脏污了这幅画的颜料,收了回来。

“你最喜欢这幅画。”

“老师。”钟萦转身便见徐瑾站在自己身后,也在抬头看这幅画。

“在校的时候就总看。”徐瑾一边看一边点头,“这画造诣也确实高,写实的同时把小先祖的风姿都画出来了。看出什么来了?”

小先祖是他们判官府对于这最后一位大判官的尊称。

徐瑾是学校里的地府史老师,出了名的爱抽查。钟萦还在校的时候经常被她称赞天资聪颖,法力高强,是可造之才,然后……次次抽查都有她!

钟萦十分怀疑徐瑾夸她就是为了抽查她!

钟萦没想到自己出了学校还要被她抽查,顿时恐惧感从后脊升了上来,她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只能强硬着头皮想了又想,道:“歌颂小先祖的功德?”

“这个课上经常说,还有吗?”

“画中人执笔,意为小先祖在生前找到了地府圣物之一的判官笔,贡献极大。”

“继续。”

“卷轴累在脚底,代表着因为被小先祖误判的那几个案子?”

徐瑾看了她一眼,显然还是不满意。

钟萦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戴恶鬼面具,表示小先祖因为误判,乱开杀戒,孽行在身,封住门面,永生永世不得解脱……老师我只记得这些了!”

徐瑾从她身上缓缓收回目光,声音很冷:“你还考到了判官府。你这几年都在做什么?”

“哈哈哈……”工作的时候,这些知识也用不上啊老师!

徐瑾伸手点了点画中人的身后的幽暗森林,说:“琉璃林问心劫。小先祖一战成名的地点,别忘了。”

这话一说算是暂时放过她了。

钟萦长呼出一口气,暗道真是幸运,赶上了她今天心情好的时候。

“好的,我记住了。”

徐瑾背着手,身体微微佝偻着,一步一步走得蹒跚:“跟我来。”

徐瑾今天存了心要考她的地府史,一边走一边说:“地府圣物有三,无常索,判官笔,鬼王魂。鬼王魂不曾出世,无常索不曾丢失。小先祖寻回判官笔是天大的功德。但是同时,府尹冤案的误判,使得这位年少成名的大判官罪孽缠身,无法解脱。”

钟萦在她身后跟着,默默把这些话都听了进去。她至今都记得第一次上徐瑾讲判官府历史的课,她评价小先祖八个字:杀孽满身,罪不当诛。

复杂又矛盾的八个字。

小先祖,他们都只能叫这位为小先祖。因为小先祖从成名到身死,都不曾有人知晓其姓名和性别。只知道六百多年前,琉璃林问心劫中,千万判官候选人员摩拳擦掌,其中不乏十殿鬼王座下的亲传弟子。竟无一人能敌得过年仅十四岁的小先祖。

小先祖一出场就带着面具,没人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魁首是从哪里来的,只能按照规矩,推举其为判官。大家都以为判官府在经历了十一年的空窗期后,迎来了一位优秀的判官,却不料,小先祖只任职了短短五年不到,因为对府尹案的不公断案,被地府众人推翻。

混乱之中,死伤无数。

这些血案自然都由小先祖背负。

而后,为证清白,这位大判官踏上漫漫长路,为地府寻回了判官笔,最终因为灵魂受损,陨落。

不久之后,地府就迎来了新任阎王。

若真要论个年长,第一是孟婆府的司长孟婆姜仪——据说是与地府一同诞生的存在,再者是现任阎王,第三就是这位徐瑾徐老师了。她到地府的时候,地府正是阎王才上任,三部九司还没立稳的时期。算一算,应该去轮回了。

但徐瑾不愿意。她想一直留在地府,她对现存的地府历史有疑。她研究了一辈子阎王上任时发生了什么,她想证实九大鬼王不是自愿退位而是被废掉的这个猜测,小先祖处理的那则府尹冤案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她都想知道。

钟萦在校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向上面争取留在地府了。可是规矩终究是规矩。

徐瑾絮絮叨叨,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钟萦说:“这些都是你们判官府的历史,你要了解清楚。要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懂了么?”

钟萦忽然感觉心口处又热了起来。她点头,道:“知道了。”

徐瑾带着钟萦向着藏书阁的方向去,说:“沈平安都和你说了吧?”

“说了。”

“嗯。”徐瑾应了一声,伸手推开了藏书阁的大门,往最深处走去,“陆之韵也和我说了。我也觉得像是法力转移之术。”

“确实是有人在动手脚对吧?”

徐瑾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继续不急不慢道:“有。只是目前只有这一例,也难以说明什么。我叫你来也不是和你探讨这转移之术的。我是历史老师。”言下之意,她如果想要讨论法术的问题,滚去找教法术的。

钟萦乖乖闭嘴了:“老师您讲。”

“我听说你们判官府几年以来,怨灵数量一直呈上升趋势。”

“是。”钟萦如实回答道,“原先还不太多,大概几个月需要处理一个。后来就渐渐多了。一个月三个。”

这已经是极多的数量了。

“最开始我没觉得异常,因为人口渐多,怨灵的数量增加也是必然的。但是今年年初做总结的时候,才发现,这几年怨灵一直在激增。今年更多,上个星期,我处理了五起。”相当于一天一个,在现如今灵力稀薄,万物都难以修炼的大环境下,这已经是个非常恐怖的数量了。

徐瑾静静听完,道:“怨灵不在我的研究范围内,我要和你说的,是与之息息相关的另一个事情。”

“什么?”

徐瑾抽出一本书,摊开在她面前。

钟萦看到一座山。

徐瑾的声音轻而缓,听起来,压抑又诡异。

“万阴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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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地府都以为我和阎王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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