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孤零零的矗立着两个篮球架，篮板上的玻璃早碎了，只有篮筐还颤颤巍巍地坚守阵地。庄雪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凄凉，她不敢悲春伤秋，很快地坐在篮球架下的铁皮平台上，查看脚后跟的伤口。
活动太多，还好伤口已经结痂，至少血是不流了。庄雪叹了口气，用打火机把手上的小刀烘烤了一遍又一遍，迟迟下不去手。
说不害怕那是扯淡，只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为了防止针陷得更深，她总不能再拖延了。心一横，庄雪清理过伤口，用刀划出一道浅创口。
新鲜的血液立刻涌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钻心的疼痛，庄雪低下头，捏着镊子的手发抖，她只好等自己平复下来。
“你在干什么？”一个清朗的声音，有点冷漠，更多的是惊讶。
庄雪抬头，一个清俊高挑的男生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劲瘦修长的胳膊下夹着篮球。她没想到这种地方会有人打篮球，完全出乎意料，不由得身子往后靠了靠，没有说话。
此刻，偌大的操场上除了她们两个的呼吸声，就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和饱经沧桑的篮球架年久失修的细微声响。
被那个帅气的男生用玩味的眼神盯着，让庄雪觉得自己像个即将被捕食的猎物。她的脸色冷了下来，近乎残酷地把镊子插进肉里翻找，很快夹出一根成色近乎透明的针。
庄雪猛吸一口气，把针翻在手下藏好。
一系列动作风驰电掣，可那个陌生的男生更快，他已经半蹲在庄雪的面前，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女生的面颊上，“你受伤了？”
男生很高大，庄雪的所有动作，都被圈在了他的制衡范围内。
血腥气扑鼻，男生还在往前压，庄雪的脑中警铃大作，翻身向侧边逃去，想挣开男生的束缚。她以为那个男生只是普通的耍流氓，只要自己躲开，他就会知趣的不再纠缠，没想到那人拽住她伤脚的脚踝，重重撞向一旁树立的铁框。
铁架上全是斑斑锈迹，蹭到了还不得破伤风？庄雪回身，划伤了那男生的手臂，后者吃痛，手劲减弱，她这才得以把脚抽出来，举刀对准那个男生。
庄雪手里的只是一把小水果刀，像个儿童玩具，毫无威慑力。
男生不顾自己流血的胳膊，面无表情地盯着庄雪，像一条毒蛇。
庄雪慢慢站起身来，刀尖始终对准男生，不敢有丝毫松懈。或许她该喊声救命，但有没有人能听见就另说了，再者她现在也不敢分神说话，那个男生过于健壮，哪怕被打中一拳，恐怕也会让她头晕目眩，当场丧失绝大部分抵抗能力。
男生笑了，眼里都是残酷，他突然往前跳了一步，想吓唬对面的女人，却没达到目的，对方纹丝不动。
刚刚的假动作过于明显，庄雪自然不会上当，见男生眼里充斥着恶意，想到自己手里好歹有把小刀，不如先发制人。
那男生过于自信了，身上破绽很多，只要速度够快，就有把握把刀送进他的胸口。
两人的距离很近，只在一步之内。
庄雪暗暗把重心移到前脚掌，想先做一个假动作，等他抬手来挡的时候，用刀给他一下。
还没等动手，远处传来喊声，“王贤，你敢逃课间操！”
纪检部长何菁，举着一把黑伞，风风火火地驾到，乌黑的发丝在耳边乱飘。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姿容俏丽的女生，跑得一头汗。
男生眼里的恶毒消失了，换上一副无奈又调皮的表情。娇俏的女生扑到他怀里，惊道，“呀，王贤，你手上有血。”
“被她划的。”王贤看向庄雪，后者刚把刀收起来，坐回篮球架上包扎伤口。
“那也有我的血。”庄雪抬起头，怒气冲冲道，“你刚才干嘛突然抓我脚？”何止抓脚，庄雪确信，那男生刚才是图谋不轨，只是没有证据，一定会被他否认，倒不如假装无知，诱导别人对他产生怀疑。
“你抓她的脚？”女生瞪圆杏眼，狠狠掐住王贤的腰。
王贤笑着求饶，解释道：“我想帮她看看嘛，都是同学，怕她自己拿刀乱戳，戳坏了。可能是没沟通好，让人家误会了。”
女生半信半疑，庄雪还要添油加醋，一旁的何菁突然打断道：“你是高璎身边那个女生，我们之前见过？”
庄雪点点头，何菁接着问，“你脚怎么回事？”
“伤着了。”废话般的回答，说了跟没说一样，庄雪不想把这种事搞得人尽皆知，对自己没好处。
何菁就不再管庄雪，转向身旁的小情侣，冷冷道，“你们谈恋爱我管不着，我也没那么闲去向老师告发你们。但是王贤你听清楚了，课间□□一节也不能落，纪检部最近会严查纪律，不要以为你爸爸是教务主任你就能想干嘛干嘛。”
王贤的脸色难看起来，“你提这个干嘛？我爸给过我一点格外的好处没有？我真想捞点东西，早去了重点班了。”
何菁不耐烦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管。我只知道你逃避跑操，这一次已经记下来了，你自己跟你爸爸解释去吧。还有下一次，照样记，谁都没有例外。要不是你女朋友，我还真找不着你，结果为了找你，把人家的课间操都给耽误了。”
“你怎么吃里扒外的？”王贤低头瞪着自己的小女友，怒道。
女生圆圆的包子脸皱了起来，委屈道，“那你别来啊，总是不跟我们一起。”
“行了。”何菁用力拍拍王贤宽阔的后背，“这次是你爸找你，否则我也不知道你翘课间操，别埋怨别人了。”
“他现在在哪？”王贤皱着眉，有些烦躁。
“办公室等你呢，教导主任办公室。”
王贤把球扔给女朋友，“帮我带回去。”一溜烟跑了。留女朋友在原地气得跺脚。
何菁想把庄雪搀回教室，一回头连个人影不见，原来早走了。
另一边，王贤推开办公室的门，王德胜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就直直扎过来。
王贤被他盯得不舒服，但丝毫不慌，大大咧咧问道：“爸，啥事找我？”
王德胜也不说话，而是敲敲被提前摆在实木办公桌上的报纸，“你看看这个。”话里没有起伏，听不出喜怒。
王贤举起报纸，其中一个大标题立刻跃入眼帘《X市再现女性被害者》，接着往下看：
当地时间八月29日，X市警方在淮河桥洞下发现一具尸体......
据尸检报告，是一具女尸，年龄在13到15周岁，死亡时间约七到九天......这是一年多来本市出现的第六名被害者......据专家给出的心理侧写，嫌疑人很可能为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单身独居男性，非常整洁......
再次提醒广大市民注意安全，警方仍在全力侦查中，凶手尚未被逮捕归案。
X市新闻晚报八月二十九日。
王贤的表情凝重起来，感叹道，“世道可真不太平，我以后出门也得小心点。”
“你一个男的怕什么，现在出事的都是女的，摆明了那个人就针对女的下手。”王德胜怒道。
“呸，真不是个爷们。”王贤又换作嬉皮笑脸的模样，“但我也不能不防着呀，万一哪天那哥们换个口味，挑帅哥动手了怎么办。”
王贤摸索着下巴，打量自己的父亲，玩笑道：“咱爷俩可都得小心点，毕竟一张帅脸摆这，男恨女妒的。”
王德胜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只好把心里的不悦压下去，眼神却是冷的不能再冷。
他双手抵在鼻尖上，用怀疑的眼神审视自己的儿子，半晌后，问道：“你有没有想说的？”
“你儿子又不是福尔摩斯，看不出罪犯，没啥想说的。”王贤看了眼门的方向，暗示自己的不耐烦。
王德胜忍无可忍，把报纸摔在地上，压低嗓子，“是不是你干的？”
王贤早就习惯了父亲跟自己瞪眼，他委屈又无辜，“爸，你开玩笑呢？怎么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儿子头上扣啊，二战是我打的，冷战是我挑唆的，林肯是我暗杀的，这件事也是我干的，行了吧，满意了吧？”
“你少贫！”话虽如此，得到儿子否定的答复后，王德胜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再说了，”王贤趁机会更卖力地劝道，“人家专家都说了，罪犯可能是三十多岁的单身男人，我可哪一条都不符合。”
王德胜瞪了他一眼，虽说父子二人都对早恋的事心照不宣，但当家长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沉下心来学习，而不是一天到晚搞些幺蛾子。
王德胜也觉得自己是错怪儿子了，说来也怪，王贤学习也不错，从小更没闯过什么大祸，是个相当正常的好儿子了，可在第一次看见那种新闻的时候，他的心里依然咯噔一下，想象中罪犯的脸竟然和儿子重合了。
他当时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可案子一桩一桩的发生，每次案发的时间，儿子都不在自己的眼前......
王德胜依然不放心，决定最后试探一番。
“八月二十二日，你在哪，干啥了？”
“爸，你怎么回事？”王贤烦躁地挠挠头，知道父亲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犹豫了一会后，终于屈服，“我记不清楚了，和几个朋友在河边钓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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