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谢长楼将一片剥落的口口捏在指尖,玻璃器皿中暗金色的蛊虫似乎嗅到口口的腥味,抬起头寻找。】

【他钓着蛊虫半晌,蓦地笑了,随意扔下那片口口,看着蛊虫啃食干净,如玉的指尖沾上暗红的口口,那口口蹭在白衣上,格外显眼。他觉得脏,无怪乎,世间俗物都是脏的。】

而莺昭懿随意打的几个字母挤掉了原本的“口口”,现在的句子是——

【谢长楼将一片剥落的袜子捏在指尖】

谢长楼,剥落的袜子,捏在指尖。

袜子????

莺昭懿不自觉代入她前几日看见的那双眼、那只手。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画面,缠绕着傀儡丝的手捏着一只袜子,袜子被银白的丝线串在一起,笑笑给自己养的狗狗(蛊虫)喂:“吃吧。”

一室寂静。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莺昭懿笑得停不下来,大概有一两分钟,好不容易缓和了,她又凑上去,发现字幕还是没变。

应该是不会变了。

不过码字APP的改变能带到现实里吗?她不知道,只是单纯觉得好笑,但让她真的去探究,她拒绝。

于是莺昭懿时隔穿越几日,终于得知码字APP的和谐词“口口”是可以被替换的,其他剧情却不能更改或者删减。

看码字APP知道谢长楼不回来,她想了想,又抱着手机,在谢府花园的秋千上睡了。

另一边,千机阁刑房。

谢长楼眸光沉沉地盯着手里的玻璃皿,肥大的暗金色蛊虫奄奄一息地躺在其中,旁边撂着一只女子的白色罗袜。

他方才正在喂蛊,它几日没有以血肉喂养了,已经快要死去,但可惜的是,他将骨鸢放走了,没有如此骨鸢精细的血肉喂养,蛊虫开始挑食。

他怎会纵容一只蛊虫挑食呢?

谢长楼一只手捏着地上捡来的血肉,若它不吃,他便捏死它。

可画风突然一变,血肉消失得无影无踪,指尖的触感被另一种柔软代替,眼前出现一团白色,他蓦地笑出了声。

那是一只女子罗袜。

罗袜触感光滑柔顺,是上好的绸缎,他对物品熟悉,几乎一瞬间,就感觉出这绸缎来自于谢府。

那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手中?

谢长楼百思不得其解,细细端详了片刻,他又笑了。

他手指微微用力,罗袜轻飘飘落到一边,而玻璃皿中的蛊虫已经肚皮一翻,彻底没了气息。

怎会如此有趣,这罗袜,出自于谢府……会是谁的呢?

他眼底荡漾出兴趣,却寒凉一片。

刑房里还有个昏死过去人,谢长楼突然有些烦躁,他往常烦躁便喜欢杀人,今日也一样,于是隔空将罗袜燃了,直接扔到那人身上。

罗袜不易燃,火苗都是慢慢窜起来的,不妨碍温度滚烫,半昏死过去的人生生被烫醒——

“嗬嗬嗬……”

他喘着粗气,血丝布满眼底,溃烂的皮肤沾上火焰的高温,火蛇舔上肌肤,慢慢的,他停止了挣扎。

他死了。

谢长楼蹭蹭指尖,甩掉染上的灰尘,施施然离开。

码字APP在莺昭懿怀里闷响几声,显示出来的图标,只有一片:

【……】

又是日上三竿。

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思想,莺昭懿就这么咸鱼般过了几日,生活也没什么变化,无非是从病床上睡着,转移到在秋千上睡着。

她格外偏爱花园里这架秋千,秋千上边挂满绿幽幽的爬藤植物,正值蝉鸣夏日,开了不少浅紫色的小花,无香无味,却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她欣赏的同时觉得奇怪,大反派怎么会在自家院子装这么个闲情逸致的玩意,又对他的杀人没有助力。

难道那小紫花有什么秘密毒性?

她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不想。

谢长楼不爱归家,莺昭懿这几天在码字APP上看他杀人,无非是将人折磨透,再吊着一口气,反派的统一作风,她原本还心有余悸,看多了人都麻了。

心里不再泛起一丝涟漪——俗称,心如止水。

但她还是时常做噩梦,梦里闪过各种血腥焦糊的画面,一面人间炼狱,一面又血流成河,泾渭分明地被一双缠满丝线的手分裂开,她踩在上面,总感觉下一秒便要坠落,万劫不复。

她醒来后,也总能感觉到温柔寒凉的视线轻飘飘落在身上,吓得她一身冷汗,赶紧翻看码字APP,得到的结果依旧是谢长楼不在。

莺昭懿:咸鱼式放弃思考jpg

瘫了几天后,莺昭懿终于在今日决定出门——原因无他,是画霜采买归来,随口提了句,北街开了家糕点铺子,许多人排队买,似乎味道不错。

莺昭懿顿时双眼发光:哇!香香软软小糕点!她喜欢!

想着想着,她不免口舌生津,催着画霜备了马车,趁没人注意她这个夫人,悄悄溜出了谢府。

隔了老远,香甜的气息便扑鼻而来,她激动地咬咬手指,深吸一口气:“画霜,我们的目标!买下整个摊子!”

天知道她有多喜欢甜甜的小糕点,从小被医嘱束缚,只能吃些清淡的汤汤水水,吃甜点几乎成了她的执念。

好不容易穿越,得到了小说角色健康的身躯,她格外珍惜,自然要做完她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

然而,马车行至一半,突然开始剧烈晃动,帘子上的珠穗纷纷摇晃不止,几缕阳光漏过缝隙,勾勒出外边的景物,让她隐约瞧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还没让她仔细思索,马车就猛然一歪——

她下意识扶住胸口,心脏病患者最害怕就是这种突如其来变故,尤其是一瞬间感官皆被放大数百倍,清晰感受到心跳如擂鼓。

墨发上的簪子“叮叮当当”碰撞在一起,贴到脸颊上冰凉直抵骨髓。

莺昭懿心里“嗖嗖嗖”冒着凉气,下一秒,她身体因为惯性向一侧倒去,挽墨发的银簪不可避免地扎过来。

出乎意料,她并没有被银簪扎穿脑袋,反而觉得头上一轻,沉重的头发如同倾斜的瀑布散下来,而后脑袋撞到什么,便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画霜也东摇西晃,不过她稍好一些,马车侧翻一瞬,她撑住了马车壁,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神色焦急:“小姐!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一只淌着鲜血的手挤入视线,半尺之余的银剑落到她耳边,脸颊处直泛凉意,一道血线顺着脸颊滑到耳后。

“给我闭嘴!”

是一个批头散发的女子。

画霜惊惧地想喊人,却在望向外面后大骇,马车不知何时调转了方向,驭进了一条阴冷的小巷里,天光从小巷上头的缝隙落进来,隐约还给人一种置身热闹街市的感觉。

“救……救命!”画霜不管不顾喊叫,但话刚出口,人就一晕。

碎银散了一地,巷子归于寂静,一只幼猫好奇地踱步过来,伸出爪子拨弄下碎银,轻叫一声。

-

莺昭懿有些冷,她想扯扯盖在身上的被子,手往下摸,摸了一片空。

思绪恍然回笼,她好像是被绑架了,记起来后,她一点都不敢动,准备装晕——

“你醒了。”

被人察觉了,她迫不得已结束了装晕,默默后悔,应该提高警惕的,都已经知道原主会有此番遭遇,却还用幸存者偏差的思想自己催眠自己。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双沉黑的眼,视线清晰后,她看清了对方的脸。

女子脸颊上布满干涸的血迹,墨发干枯分叉,很熟悉。

“你是……骨鸢?”莺昭懿试探开口,她看到女子腕上的银钉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当日和她一起从千机阁出逃的苗疆女子。

“你知晓我的名讳,谢长楼与你说了?”骨鸢眼底隐隐泛起冷意。

糟了,忘记她是看码字APP才知道的,骨鸢还没有告诉过她。

莺昭懿咬咬手指,试着挣扎一下:“我和他不熟。”

“我如今已经知晓了。”骨鸢抚摸着腕上银钉,“你是谢长楼过门的夫人,亏我还如此……”

“怎么,耍着我,很好玩?”

莺昭懿弱弱道:“没有,我……”

“替我唤谢长楼,为我解了银钉骨,我便放你走。”骨鸢不再听她解释,扔给她一支笔一张纸,“若是未解,你的作用也不大了,杀掉即可。”

她风中瑟缩了一下,拿起扔地上了狼毫,有些犹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咽下。

骨鸢冷冷撇了她一眼,自顾自转了转手腕,银钉骤然伸长,又被她另一只掌心按回去,鲜血淅淅沥沥向下淌。

好、好可怕,你们都是有什么自虐倾向吗?

莺昭懿潜意识觉得骨鸢不会杀她,犹豫着开口:“画霜……你杀了她吗?”

骨鸢冷笑:“或许只有谢长楼,才草菅人命,不要将我与他的品性相提并论。那丫鬟被我打晕了,并无大碍。”

“劝你抓紧,若是今日还没将信送出,我便让你以血祭信。”

说罢,骨鸢便不再说话,只沉沉地盯着莺昭懿的腰间,那枚银铃。

莺昭懿自然毫无察觉,她正发愁,笔尖悬于半空迟迟不落,她连对谢长楼的称谓都不知道,更不想与他写信进一步交流。

她不是为难自己的人,琢磨五分钟无果,就将思绪放飞了,在纸上乱写一通:

【大反派,你好。】

【你真的很可怕,希望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可是我好像很倒霉,穿成了你的炮灰夫人,这个愿望算是落空了。】

【我半辈子行善积德,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们可不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欠?】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仗着骨鸢看不懂现代人的话,她将宣纸轻轻折起来,满心诚恳递给她:“我写完了。”

看着一纸鬼画符,骨鸢生平第一次陷入无语,这人怕不是和谢长楼待在一起,将脑子也毒傻了。

“这是什么?”骨鸢蹙着眉,关节处钻心的疼痛让她没有精力同莺昭懿掰扯,直接将银钉抵在她脖颈处——

寒气顺着肌肤侵入骨髓。

“你若继续敷衍我,我便让你不得好死。”

“没有。”莺昭懿解释,“这是我和谢长楼之间的密语,他看到就会知道是我。”

骨鸢将信将疑地眯起眼:“是吗?”

当然不是——“是这样的。”莺昭懿面不改色道。

“我苗疆巫蛊一族自有秘术,会将信完完整整带到,若是谢长楼没来,你的下场,便是如此——”

她银钉瞬息间划过莺昭懿的发丝,几缕青丝飘落,带着整齐锋利的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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