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鹏丝毫不管自己扔下了怎样一个炸弹,事情交代完就跑了,连王府都没有回,只派了个随从去给信郡王送信。
一副完全没觉得这事有多严重的态度。
信郡王一开始看信前半段也没觉得多严重,但等看到把人送去大理寺额头冒出了井字来。
老六这是疯了?!
就算卓家下人冒犯了他,私下解决就是了,弄死都成,去大理寺做什么?!
难道不知道卓家双胞胎有多混账,还有宫里那护短的贵妃,有理也会被闹个没理,讨不到好不说,怕还会惹来一身骚。
当下茶也喝不下去了,一边心里骂骂咧咧一边脚下飞快——也找他爹去了。
而他爹不愧是爹,比他能稳多了。
只皱了下眉,问:“小六人呢?”
信郡王到底还是给儿子说了句好话:“回秀晖园了,他少母还在养病。”
康亲王哼道:“惹事的时候不带脑子,挨打的时候倒知道跑了,你们不愧是爷俩,一个德性!”
骂孙子就骂孙子,干嘛还捎带上他啊,信郡王委屈,心里又把儿子骂了一通。
康亲王招来送信的随从,仔仔细细把上午发生的事问了一遍。
听着孙子的骚操作,愈发无语。
信郡王见状立刻帮腔:“老六是犯了蠢,但卓家下人作恶在先,按理说送他们见官也没错,就怕那帮下人添油加醋胡说一通,反而赖到老六身上,卓家那两个小儿不辨是非,再闹到贵妃跟前……”
“要你说?”康亲王乜他一眼,心道大理寺卿季昀为人刚正,想借着人情请托他处理那几个下人是不行了,但同样的,卓家也不行,如此一来大理寺反而越秉公越好。
但此事哪怕对季昀来说也烫手,一旦陛下铁了心要偏袒,季昀也没辙,甚至会损了大理寺公正无私的好名声……
季昀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康亲王眸光微动,道:“先不急,找人去盯着大理寺的动静,再派几个人注意着外头的消息。”
至于他自己——
“叫太医,我晕倒了。”
·
不过一个时辰,卓家下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一事传遍了整个毫京,虽然明眼人看得出来必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但卓家这帮狗仗人势的小人早就引得百姓怨声载道,如今一点就着。
两个小伯爷听着下人添油加醋的回话,气得直接跑到大理寺要人。
结果自然没有得逞,本来昨天就丢了面子,今天又来一次,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两次瘪,两人正是虚荣心强爱面子的年纪,哪里受得住,觉得路边看热闹的百姓都是在看他们笑话。
“滚!”两人一甩鞭子,吃瓜群众立刻散开。
“狗东西!不长眼睛!”又对着仆从指桑骂槐,“也不看看,欺负到小爷头上的哪个有好下场,走着瞧!”
也不去康亲王府找麻烦了,直奔皇宫。
对两人来说进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比回伯爵府还顺畅。
卓贵妃住的关雎宫是她晋贵妃时皇帝亲自赐的名,取自《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四十七岁的皇帝,二十四岁的贵妃,淑女是淑女,君子却未必是君子。
卓贵妃确实很美,似水乡朦胧的烟雨,叫人心折,见两个弟弟红着眼圈冲进来,顾不上手里的活计,立刻起身将两人揽住:“怎么回事?可是受了欺负?”
显然外面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宫内来。
双胞胎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告起了状。
“……我和大哥只是见那船家女长得有几分像阿姐,不想叫她留在家中吃苦,她祖父误以为我们要把人抢走,才有了冲突……那群刁民突然群起围堵过来,我和大哥都快吓死了……”
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他们是无辜的。
“呸呸呸。”卓贵妃立刻捂弟弟的嘴,“乌鸦嘴,不许说那个字。”描绘漂亮的细眉轻挑,透出一缕高高在上的刻薄来,“不过是一堆粗俗贱民罢了,哪值得你们这样咒自己。”
又俏脸一沉:“跟在你们身边的下人呢?一个个竟是这样不中用,护不住主子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等听到连个小娘子都带不回来不说,还被人扔进了大理寺,气得唤来自己宫里的总管太监:“去,把大郎二郎身边那些人都发卖了!再从内衙门里调一批内侍补上。”
她先前想着叫两个弟弟少接触阉人,才叫他们到外面招揽随从门人,结果个个只知道狗仗人势,竟把主子撇到一边。
两个小伯爷丝毫没有为这些为他冲锋陷阵的下人求情的想法,只关注姐姐的后一句话,抗议说:“不要内侍!”
见姐姐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登时撒泼叫喊起来,卓贵妃立刻心疼妥协,哄道:“好好好,不要就不要,小心伤了自己。”
心里还是觉得外面招的都不中用,打算回头跟陛下说说,调几个侍卫过去。
两个熊孩子又提起刚才在大理寺门前被下了面子,恶狠狠道:“要叫姐夫罢了大理寺卿的官!”
他们一向是叫皇帝姐夫的,皇帝也乐得纵容。
罢官却不是卓贵妃能一口应承的,但她有的是收拾人的办法:“大理寺卿是哪个?去,招他的家眷进宫来!”
“是。”女官应下。
“还有康亲王府!”两个熊孩子还没完,吵嚷着要找康亲王家的陈六报仇,要把他的下人也扔进牢里,还跟着姐姐有样学样,要把他的儿女叫进宫里来陪他们玩。
这个卓贵妃却不能一口答应,康亲王是皇帝的亲叔叔,在皇帝面前一直很得脸面,嘴上哄着两个弟弟,扭头叫人去查查这个陈六,就算现在动不了,总有机会报复回去。
安抚住两个弟弟,卓贵妃立刻去见皇帝,一进门便扑到皇帝怀里泪眼朦胧,哭的皇帝心疼不已。
“……季大人是朝廷命官,臣妾不敢怪罪,难道还不许臣妾找他家眷撒撒气?大不了待她们出宫的时候送些珠宝首饰做补偿。”卓贵妃泪珠盈睫,“大郎和二郎幼失怙恃,无依无靠,只有臣妾这个长姐,臣妾若不多看顾着些,九泉之下有何脸面去见父母……”
“莫哭莫哭。”皇帝哄道,“大郎二郎也是朕这个姐夫看着长大的,自然不会叫他们白受委屈。”
他压根没觉得这是多大点事,几个下人狗仗人势罢了,把人处理了就是,贵妃想撒气就撒,正好也叫季昀知道此事适可而止。
“爱妃悠着些,可别像上回那般叫朕难为。”
卓贵妃当即不依,嗔怪道:“分明是那小娘子自个脸皮薄,怎的那么多人偏她就要死要活的,再说了,世家闺秀哪个不是一屋子丫鬟妈妈照看着,竟还能把人看出了事?分明是他们自家管束下人不力,哪里还有脸怪陛下,不过欺负陛下心善罢了。”
皇帝想起当初为此事被朝臣追着连番规劝的情形,再听贵妃这番话心中一阵熨帖,都嫌他太过宠爱贵妃,可他们哪知道满宫只有贵妃最是善解人意。
卓贵妃又趁势提了一嘴康亲王府,全是夸:“……平日看着康亲王温温吞吞,没料想孙辈里竟出了个侠肝义胆之人,如此说来此事被陈六郎撞见倒是件好事,既罚了那帮阴奉阳违的小人,又叫百姓听得皇家美名,想必如今满毫京皆是赞誉声。”
皇帝笑容微敛。
先皇是小宗过继上位,对此十分敏感,间接影响到了下面的儿子,皇帝从做太子时便努力绵延子嗣,就怕万一自己子嗣不济,将来辛苦一场反而便宜了别人。
虽然他如今已有十多个立住的皇子,孙子也一堆,但打压宗室已经成了习惯,尤其近些年宗室花费日渐增多。
只康王叔不同,先皇曾多番设法想认回父母,被朝臣连连阻拦,只好退一步施恩给同母兄弟,即如今的康王叔,临去前也留下遗旨叫他往后多加看顾。
皇帝不喜自己那帮曾想跟他夺位给他使绊子的兄弟,奈何刚继位需得安抚宗室,便紧跟先皇脚步继续抬举康王叔。
想到康王叔这些年的谨慎识趣,皇帝又放松下来,招来内侍道:“找个人去康王府走一趟,告诉王叔此事朕已知晓无需担忧。”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皇帝想的那样就此了结。
先是第二日朝堂上早对卓家不满的朝臣借机纷纷谏言。
卓贵妃膝下虽然没有皇子,卓家也没什么可用的人,但她有个争气的舅家,借着她的势乘风而起,在朝堂上也形成了一股势力,和两个年长有贤名的皇子三足鼎立。
因为皇帝偏爱,常常以一压二。
卓贵妃一派仗着有皇帝撑腰,排除异己收受贿赂甚至卖官鬻爵,使得朝中怨声载道。
好不容易递来一次机会,怎能不趁此发难。
再者大理寺卿并没有因为家眷被叫进宫警告而应付了事,反倒仔细审问被送来的下人,走访调查,递上安乐伯十大罪状。
纵仆行凶、剥削小民、逾制僭越、目无君上、与民索贿……
朝臣纷纷要求处置两位伯爷。
皇帝气得当场罢朝甩袖而去,紧跟着卓贵妃在后宫晕倒,查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眼看事情就要就此作罢,一则消息打破了僵局。
送卓家下人来大理寺的陈六陵河泛舟时被撞翻了船,连同生母兄弟一家八口全落水失踪了!
撞他们的船员被当场逮住,承认是卓家指使!
消息传出,满京哗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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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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