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亲王府在这个上午人仰马翻。
这些年有康亲王这根定海神针在,王府众人一直过得十分安逸,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惨烈的权力倾轧。
是的,权利倾扎,包括康亲王此时也这么认为。
信郡王扒着老爹哇哇哭:“……早知道就不该叫他们去秀晖园,我就这么几个儿子,一下子没了两个,还有十一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个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太狠了……老四和老六绝后了啊!”
康亲王被喊叫得脑袋疼,把人拍开:“哭什么哭,尸体还没找到,谁说就没了。”
信郡王神色恍恍:“对对,尸体还没找到,说不定只是被冲到下游去了,我带人去找……”
“行了,你老实在这待着!”康亲王呵道,心里却在怀疑,小六他们出事的那一段水流并不湍急,怎么就一落水人没了,分明一起掉下去的护卫船家都在。
和他一样怀疑的还有郡王妃。
回府送东西不止有薛福,还有王妈妈,她是受赵桂珍的叮嘱,给郡王妃送来他们这些日子收集来的特产,其中一匣子樱桃酱说是十一娘和两个小的亲手做来孝敬她的。
郡王妃欣然笑纳,打开却发现里面是两本书。
此时陈六一家溺水的消息还没传来,郡王妃只以为是不小心装错了,更操心赵娘子的病情,并没有多想。
等消息传来,她震惊过后也产生怀疑,怀疑之下想起了那两本书。
而且脑回路和康亲王一样,觉得他们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卓家什么秘密被杀人灭口了。
不过这种怀疑止步于她打开赵娘子之前交给她的遗书匣子,根本没有什么书信,只有一沓契书!
郡王妃仔细看完每一张契书,意识到了不对劲,这里面是老四和老六两家的全部置产!
好好的把这些给她是什么意思?而且还是在离家之前。
仿佛料到他们会出事似的……
郡王妃心脏突突跳,抱起两个匣子直奔康亲王的院子,等和康亲王一对,发现他也有同样的两本书,这绝不是巧合!
“肯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郡王妃仔细回忆,“数字解密的玩法是从九郎和慧娘那里最先传出来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没走之前就在计划着想留信息给他们了!
“一定是出了大事。”郡王妃自认对几个孩子还算了解,尤其十一娘,“他们几个都不是荒唐胡闹的性子,必是有什么不便明说的事才如此费心神秘。”
连家产都舍出来了,如何不是大事!
恐怕连赵娘子的病也是假的!
康亲王脸色严肃,心里隐约猜到一点两个孙子的计划,只是有些不敢去想这个计划的缘由,如果到了用这种方式的地步,恐怕缘由会严重到他无法承受。
郡王妃也想到了这点,脸色泛白。
唯有信郡王一头雾水,看看亲爹又看看媳妇,忍不住问:“什么大事?老六他们怎么了?”
“没脑子的夯货!”康亲王被儿子蠢到了,看他就烦,没忍住骂了一句,“一边坐着去。”
信郡王看向媳妇,郡王妃根本不给他眼神,只能委屈郁闷地到一边去坐着。
康亲王拿起那本诗词集:“既然是要咱们解密,必然有谜题,难道谜题在书里?”
郡王妃却觉得不是,仔细回忆,想起十一娘临走前和她叙话时曾得意洋洋的说她留了一道谜题给几个姐妹,要考考她们的记性,隔几日再送解密书回来——送书!
立时脱口道:“九娘十娘!”
把十一娘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康亲王立刻叫人将九娘十娘叫来,两人已经知晓了陵河上发生的事,正在为十一娘哭泣,进来的时候还带着泪。
听了祖父的问话一愣,见祖父和二房伯母神色严肃,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被气氛影响,憋住泪意努力回想。
两人磕磕绊绊互相应证,将数字背出来。
康亲王和郡王妃边听边翻找,越找越心惊,梦授天机?王府倾覆?
九娘和十娘被两人脸色吓住,噤若寒蝉,心中止不住疑问,十一娘究竟留了什么秘密?
“这……”郡王妃本以为是有什么骇人的消息,竟然只是因为梦?!
转念想到这么说来老四老六必然不是真的溺亡,心头骤然一松,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没事了,回去吧。”康亲王先打发走惊疑不定的两个孙女,然后才气得把书一甩,“竟然因为一个梦就闹成这个样子!”
还假死!难道就没想过长辈听到消息会多伤心?!怎么就这么能耐呢?!
“一个梦就吓得舍家弃业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府里平日是缺了他们吃还是缺了他们喝?还是哪儿亏着他们了?就这么不值得信?”说着说着都气笑了。
在旁边蹭着后知后觉把字拼起来的信郡王闻言一懵,啥意思,他爹这言下之意觉得老六的梦是真的?
声音一颤:“爹你信了?!”
康亲王没理他,心里琢磨着留言里血流成河四个字,王府倾覆能理解,大燕建立至今也不是没有被削爵的宗室,英宗没有儿子,当年为了争夺嗣子之位,几个王府明争暗斗,那几年很是腥风血雨,最后谁也没料到竟落到了他们这一支小宗身上。
康亲王还记得亲哥继位那年跳的最高的两个王爷一个被贬为庶人迁居岭南,一个被圈在皇陵守墓,几十年过去,前者一家子早没了消息,唯有当年留下来的女眷还能找到些痕迹,后者留下的后代依然在守墓,王爵早被削去,余下些只能降袭的爵位,估摸再过个两代便会归于平民中去。
即使当年那般严重也没有血流成河。
可小六给的留言居然用血流成河来描述。
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们王府牵扯进了谋逆篡位中。
但这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他自己是绝对没那个心思的,亲哥在的时候他就从不关注政事,只学诗词歌赋,给他个官他都不会当。
何况他都多少岁了,篡位又能坐几年,更别说他根本做不到。
几个年长的儿子他也了解,绝没有掺和到皇子夺嫡中。
即便跟哪个皇子走得近些,只要他没表态,就代表不了康亲王府,而且就皇帝那几个儿子,实在看不出来哪个有胆子敢谋逆。
所以康亲王如何也想不通这血流成河是怎么来的。
“也不把话说清楚就跑了。”他气恼。
“看看,人家知道带着生母妹妹,就不带你这个亲爹!”孙子不在跟前,只能发泄给他爹。
信郡王心说你这个亲爷爷还不是一样,但不敢说出来,心里也埋怨两个儿子,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跟他说一声,从小到大也没委屈了他俩啊,伤心了。
郁郁的信郡王不想说话。
康亲王看他这样倒是心气平了,道:“看来前几日与卓家的冲突,包括今日撞船,全是小六有意为之,这是给咱们把避祸的由头都想好了,如何,你们觉得这个戏该不该往下唱?”
信郡王犹犹豫豫:“真的信啊?”
一个梦而已。
“你……算了。”康亲王不指望他了,扬声高喊,“来人,去把世子请来。”
“是。”外面立刻有人去了。
郡王妃这会缓过来了,脑子转动起来,道:“四郎和六郎既然把置产都留给我,说明将来我是没有事的,我没有事,便说明女眷都无事,但他们又要跑,只怕……”
只怕男嗣凶多吉少。
这种情况,她能想到的只有谋逆。
康亲王此时如何也料不到皇帝会在两个月后来个杯酒释兵权的骚操作,还被反杀了,也只能往谋逆方面想。
想到不知哪个儿子孙子牵连了全家,气得太阳穴突突。
然而王世子陈仁来解完来龙去脉后,断言说:“与谋逆无关,怕是祸连全族。”
康亲王一悚。
陈仁有些胖,一路被弟弟拉扯着急奔过来这会还有点喘,说话倒是不紧不慢,道:“爹可知卫国公即将班师回朝?”
康亲王素来不怎么关注朝堂,也因这一点,皇帝才放心抬举他,但卫国公还是知道的,毕竟是名声鹊起的大将军。
“你是说……”
陈仁道:“这些年边关战乱频起,然而早年朝堂倾轧,陛下手中唯有卫国公可用,将他从小将抬举到卫国公之位,连连给予军权,陛下如今可知卫国公有多少兵马?皇城又有多少兵马?”
“陛下只知抬举不知制衡,养肥了卫家军,偏又对卫国公起了忌惮,战事还未平息便调将回朝,必是打着收回军权的主意,卫国公岂会束手就擒?”
康亲王和信郡王都被儿子/大哥这一番侃侃而谈惊呆了。
陈仁苦笑道:“爹恐怕还不知道毫京之外是何状况,这些年四处有人起事,一回比一回严重,南边临海两个镇子被海贼占领三年朝中才听到消息,竟是无人去收回,北边怕也不安分……”
康亲王目光不由落到了小六送来的另一本《并州游记》上,并州就在北边……
信郡王忍不住问:“大哥怎么想起关注这些了?”
“我也不知。”陈仁平静道,“各家文人诗会上听一听,集市上坐一坐,再翻翻邸报,多读史书,慢慢就知道了。”
信郡王咽了口口水说:“也不一定就那么严重,也许单只是咱们王府出事了……卫国公如何有胆子敢谋逆?”
陈仁:“周太/祖当年也没想过女婿会造他的反。”
信郡王:……
那咋办?还真信这个梦啊。
他到现在都觉得就是个梦,尤其大哥这么一说,更不愿意相信了,大燕亡了他们还怎么活?
陈仁看着父亲,说:“六郎应是梦到了真相,但怕父亲告知陛下,无法脱身……‘梦到中秋夜宴王府倾覆’,想必陛下定是在中秋夜宴发难。”
康亲王沉默,心中万般情绪冲击,片刻后猛地站起来,看也不看两个儿子:“来人,备车!”
马车直奔卓家,敲门见到依旧嚣张的卓家兄弟,抽刀便朝离他最近的那个捅了过去。
鲜血四溅,仆从尖叫。
康亲王确认人死了,脱掉被血溅到的外袍,对跟来的两个儿子道:“你们走吧,我要进宫请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九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