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心神震荡的那人偏还似如常一般话说完了就又埋头吃饭了，似乎那句话再正常不过一般。
尊重生命这四个字的确是从小到大都在听的话，往大了说是生活着在这片天空下的世间万物，往小了说是自己自身拥有的这条性命，唯一生即带来，死即带走的东西。
这样一个看起来着实算不上阳光开朗的人……在没有戒律条文的情况下竟然自己自发的因为尊重逝者而戒荤腥么……
姜玉心中思绪万千，至生察觉到了她的吃饭速度变慢了，以为她是在把素菜让自己吃，于是说到：“你吃你的吧，菜这么多，就我俩吃是足够的。”
姜玉见她似乎是误会了也没有解释，加快吃饭进度的同时说道：“毕竟明天是你要做法事，不吃饱点怎么有体力。”
至生听后轻哼了一声：“啥都不知道还操起我的心了。”
姜玉也不甘示弱哼了回去：“不识好人心！”
两人打着嘴仗，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晚上洗漱完躺在阔别半月的床上，姜玉感受着身下平软的床，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啊……床！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发明！怎么会有躺上去这么舒服的存在！
姜玉躺在床上静静感受自己的躯干四肢被软软床垫承托包裹的感觉，上一次这样放松的躺下身心放松，遥远得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回忆起这近半个月奔波劳累天天晚上睡帐篷，姜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挺过来的，尽管带了露营专用的充气床垫，不像睡在地上那样不舒服，但是总归再怎样都是比不上正儿八经的床的。
床！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
姜玉再次发出由衷的感叹。没一会儿，就被她心心念念的床哄得闭上了双眼，在夜晚的虫鸣声中陷入沉睡。
第二天当姜玉被窗外的鸟鸣唤醒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像重生了一样，整个身体精神充沛活力满满。
当她洗漱完拉开门的时候，一抬眼正好看到至生走过来的身影。
见她打开了房门，至生点了点头：“起得还挺早，我们一起把早课练了就去吃饭，吃了饭我们就下山去要做法事的主家。”
姜玉点了点头，在门前的空地上和至生开始了今天的早课。
一个小时后，一切都收拾完了，把印印也交代完了，两人带着做法事的东西出发。
在下山的时候，姜玉觉得至生格外沉默。
虽然平时的时候至生也很少说话，但是这趟下山路总觉得围绕在至生周围的气息都是沉腻的。
姜玉想了想看着至生说道：“今天天气不错诶，虽然今天是初二，没有大圆月亮，但是晚上的赏月条件应该也是不错的。”
至生听后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回道：“嗯，的确是个好天气。”
姜玉不想让话题终止，于是又起了一个话题：“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去做法事么？我以为你师父也会跟着你一起去呢。”
至生说道：“他带着我做了几次，我会了以后就让我自己去了。”
姜玉听后瞪大了眼睛：“啊，这样的吗？！那你一个人去主人家会不会看你这么年轻就觉得你能力不太行啊？”
似乎是说到了至生的得意之处，她眉毛上挑语气轻快：“不会的，师父的名声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已经传开了，我作为他的徒弟，自然也是受到认可的。”
被她明亮的语气所感染，深蓝色的道袍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姜玉见她情绪似有好转，跟着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
很快至生就开着车到了东家指定地点，大大的灵堂架在自家院子里，来参加吊唁的人从屋里坐到院外的小路上。
见两人前来，原本坐在路边嗑着瓜子的一个大娘把瓜子壳一扔朝屋里喊道：“观天观的师父来了！”
话音一落，原本坐在两旁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朝至生打招呼：“哎呀至生小师傅来了呀！”
“至生小师傅这一趟辛苦了！”
“至生师傅吃饭了没有？”
“至生师傅您的师父最近还好吗？”
“你身后跟着的这丫头是干啥的呀？”
至生一边回抱拳礼一边朝里走：“大娘无量寿福。”
“您无量寿福，谈不上辛苦的。”
“无量寿福，吃过了下山的。”
“祝老伯无量寿福，师父老人家身体一切安好，只是观内杂事繁多抽不开身，所以让我来了。”
“无量寿福，这是观里新来的小道士，今天过来学习的。”
跟在至生身后，姜玉迎上一双双尊敬热情的视线，用上了这辈子最乖巧的笑容跟着行礼问候。
姜玉第一次这么真切直观的感受到至生及她师父京和子道长在当地的名望。
跟着至生走到院内，迎上来了一个双眼红肿的中年妇女，她看着至生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握住了至生的双手牢牢攥紧：“至生师傅，今天我女儿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至生更用力的回握了对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您放心，您女儿一定能早日登东方青华极乐世。”
说完便被带着进了屋里更换法衣，姜玉留在院里四处打量。
她看到灵堂的供桌有一张放大了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看起来还是个尚未成年的小姑娘，视线越过供桌后面便是冰棺。
白发人送黑发人？
姜玉心中暗叹一声，在一旁的桌上拿了三根香，恭敬的祭拜了逝者后，便坐在了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里等待至生出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不远处村民压低声音的询问声：“诶老哥，我记得这丫头是在上初中还是高中呢吧？眼看着熬出头了，这怎么还突发意外走了呢……唉……”
“唉，老弟，这个事情不是意外哦。”一旁上了年纪的男人叹了口气。
来人面露惊讶：“啊？我听他们说是意外……”
那人点了根烟猛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透过厚重的烟雾，视线不知道落在了哪里：“我就住在隔壁，那小姑娘我看着从那么个小不点儿看着我了就跟在我屁股后面叫我伯伯，看着看着长到快和我一样高，再看着……”
说着又猛吸了一口烟，重重的吐出：“再看着满口吐血地被抬上救护车，再回来，就躺在冰棺里了。”
话音一落，旁边周遭的人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场面甚至安静了一秒。
而后还是最先开始搭话的人搓了搓手说道：“这……在家里好好的怎么……”
年长的男人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她家年轻的两口子常年在外面打工，这家里就她爷爷带着她过日子，小丫头小时候还挺开朗的，见谁都笑眯眯的。
最近这几年去县里上了学，每次回来看到的时候都没有以前那个劲了。跟她打招呼也不回话，埋着头就跑了……唉……
前两天我在院子里听着好像是丫头怎么的都不想去上学了，她爹妈听到消息后就赶了回来，又哭又闹的要她继续去上学，她家其他几个亲戚听着消息也都来劝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就……唉。”
旁边一个眼神犀利的男人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脚一伸把痰踩进了土里看着邻居大哥说道：“诶，老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丫头成绩这么好，考进了县里那么好的高中，可是去了以后就又是要钱买新书包、要钱生活费什么的，不给那么多她就说在学校里同学都有，没有她就要受欺负什么的。
她爹妈挣俩子儿也不容易，好不容易给她糊弄过去了，这才多久，半年？一年？还是要说什么不去读书了，你说这不是扯淡呢么？！
要我看这小丫头片子就是去了县里学坏了，想方设法的找家里要钱呢！”
邻居大哥试图为女孩解释：“老哥，你虽然是她家亲戚，但她是我从小……”
亲戚不屑的嘁了一声：“哼，就现在小丫头片子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么。我儿子那么好最后不还是得去读个专科，既然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一个姑娘家家的读个高中哪能花她说的那么多钱，这是不正当的！必须制止！
她不仅不听还把药喝了，她倒好，往里一躺啥事儿没有了，让她爹妈这么多年血本无归，真是不孝！”
邻居大哥说道不平地说道：“我家的也是个丫头，她们城里的孩子条件好的无法无天的多了去了！”
亲戚不以为然：“自顾自的学习哪会有这些事情啊？！这些事情不都是自己惹出来的！人老师都说了这丫头平时在学校里就不清不楚的，还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样呢！”
邻居大哥听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沉默地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不再搭话。
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了全程的姜玉心越听越凉：“原来……”
“至生道长出来了！”
一声惊呼吸引了姜玉的视线，抬眼看去，至生已经换上了一身象征送葬或超度亡灵的白色法衣，法衣上绣纹精美，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泛光。
至生目不斜视，双手放在上腹部的位置，被宽大的衣袍所遮盖。
日常四处纷飞的散发此时服帖地贴地塞进了偃月冠的檐里，深色是从未见过的肃穆，和刚才笑着和村民回礼的样子判若两人。
旁边原本热闹嬉笑的村民在看到至生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纷纷站了起来，看着至生神色庄重。
姜玉也跟着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想到刚听到的内容内心沉痛。看着至生的模样就好像看到了神的化身，听见了世间的悲苦，前来送这个年幼的小丫头最后一程……
迈着四方步平稳地走到了灵堂正中央，手一伸露出了一直拿在手上的一个造型古朴的铃铛，而后开始诵经，手中的铃铛随着经文的节奏玲玲作响：“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
至生的声音平稳有力，诵经摇铃的声音在这一方天地中坚定有力地传进每一个人心里，久久不息……
啊啊啊啊啊！差一丢丢赶上 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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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要心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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