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全员抗洪

清河县龙王口高达数丈的黄土大堤,在奔腾咆哮的江水冲击下岌岌可危。大堤的内侧,早已被浑浊的水流浸泡成了烂泥,一道道浑浊的水线,正不断地从堤坝的缝隙中“滋滋”地渗出,如同这头土龙身上正在崩裂的无数伤口。

下游清河县的县令,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此刻面如死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他的身后是住在附近的本地百姓和闻讯赶来的官员,他们脸上无一不是绝望和恐惧。除了对着大堤烧香磕头,祈求河神息怒,他们束手无策。

苏月站在大堤之上,风吹动着她单薄的衣衫。在经过了半个时辰的快速勘察后,她对身边的苏建国说的道:“父亲,决堤堵是堵不住的。现在唯一的活路,是引水进来,用洪水,打败洪水。”

“什么?!”清河县令在一旁听到此话,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苏小姐!您……您是要亲手淹了我们清河县吗?!”

面对清河县令的质疑,苏月没有慌乱。她直接蹲坐在泥地上,用一根树枝,画出了她那看似疯狂的方案的原理图。“各位请看,”她指着地上的图,“大堤之所以要垮,是因为外面江水的力气太大,一直在往里推。我们光在堤上加土,就像给一个快被撑破的布袋打补丁,是没用的,只会让它从别的地方破得更快。”

“我的办法,就是不跟它硬顶。我们在大堤内侧,抓紧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再修一道相对较矮、但更宽更扎实的子堤。然后,我们主动挖开一道口子,放一部分江水进来,填满主堤和子堤之间的这片区域,我们叫它反压塘。”

她用树枝,在主堤和子堤之间,画满了代表水的波浪线。

“如此一来,这片被我们请进来的水,就会产生一股反向的力。外面的水想推进来,里面的水想推出去,两股力气在主堤的内部顶在一起,主堤本身受的力,就大大减小了。这就叫以水治水!”

跟随苏月一同前来的云州理工学堂学子们,已经反应过来了。一个年轻学子激动地对他身边一位还在发愣的清河县官员解释道:“大人,我明白了!这是力学之理!是压力对冲!小姐的法子理论上是可行的!”

“不行!绝对不行!”清河县令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苏月的方案,他指着堤外咆哮的江水,声音都在发抖,“州牧大人!您……您不能听信小姐的啊!主动掘开大堤放水进来,这……这无异于自杀!一旦失控,我清河县数十万百姓,将第一个化为鱼鳖!”

“是啊,大人!”另一位官员也附和道,“自古治水,皆是堵漏加高,哪有开闸放水的道理?此举,闻所未闻,太过骇人听闻!”

面对下游官吏们的激烈反对,苏建国没有发怒,也没有急于辩解。他只是抬起头,用一种平静但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诸位,”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倒了呼啸的风雨声,“你们的担忧,本官明白。但是,本官只想问你们一句:你们脚下这条坚实的水泥路,是谁造的?你们治下百姓赖以为生的新式农具,是谁给的?”

一句话,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他指着帐外,那个正在狂风中身形单薄却又无比坚定的女儿的背影,声音陡然拔高,“本官,以一州州牧的官印和项上人头作保!从现在起,龙王口抗洪事宜,全权由我女儿苏月指挥。下游三县所有人力、物力,皆由她统一调配!若有阳奉阴违、贻误战机者——斩!”

这番雷霆手段,瞬间镇住了所有心怀鬼胎的官吏。

“传我州牧令!”

“命:德化县令,即刻开启官仓,征集县内所有商户的库存草席三万张,成年毛竹一万根,木桩五千根!务必在四个时辰内,送到龙王口!”

“命:怀安县,即刻征调城中所有马车、牛车组成运输总队!沿官道,接收从各处送来的粮草、药材等,同样在四个时辰内,送到龙王口!”

“命:云州守备营王校尉!你带一千精锐,即刻封锁龙王口周边所有交通要道!维持秩序,弹压一切散布谣言者,敢有不从,先斩后奏!”

一道道命令,从苏建国口中发出。整个下游数县的资源,都被他用最强硬的手段,强行整合起来,一起抗洪。

在龙王口这片巨大的工地上,苏月将可调用的人力,分成了伐木削桩队、挖掘主渠队、修筑子堤队等十几个不同作业的小组。

理工学堂的近百名学子,他们脱下了崭新的学堂服,换上了与民工们一样的粗布短打,两人一组,奔走在各个工地上,手里拿着简易的测量工具,一根悬着石坠的木架,一把刻着标准尺寸的角尺。用他们刚刚学会的测量知识,指挥着民工们设定标高。

负责为子堤打基准线的工段名叫张帆,正为一个桩子的位置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工头吵得面红耳赤。”老丈,不行!您这根基准桩,往南偏了三寸,而且地势低了半指!”张帆举着手里的木架急切地说道。

“偏三寸?”老工头把锄头往地上一插,眼睛一瞪,“我王大头修了一辈子堤,这点活还能看走眼?小秀才,你读你的圣贤书去,别在这工地上指手画脚,耽误我们干活!”

张帆急得满脸通红,却依旧坚持:“老丈,这不是圣贤书,这是算学!是苏老师教的几何之理!她说过的,地基差了半指,将来压力就会不均,这里,就会是第一个垮掉的地方!”

“嘿!你个小娃娃还来劲了!”王大头正要发作,苏月恰好巡查至此。

问明情况后,苏月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只是平静地对张帆说:“你,把你学到的东西,演示给王师傅看。”

张帆立刻来了精神。他用自己制作的水平仪,反复测量,又用一根打满了等距绳结的测量绳,拉出了一条笔直的基准线。两相对比之下,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王大头凭经验打下的那排桩子,确实形成了一道微不可察向南倾斜的弧线。

王大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看着那个一脸认真的少年,第一次,对这些读书人,产生了一丝敬畏。

类似的一幕,在工地的每一处都在上演。

负责计算土方的官吏,还在用最原始的估算指挥民工乱挖一气。学子们便三五成群,用刚学会的体积公式,精确地计算出每一段子堤所需的土方量,再根据人力和运力,倒推出需要多少人、多少车、多长时间。原本一团乱麻的工地,在他们的调度下,变得井井有条。

天色,越来越暗。豆大的雨点,开始从空中砸落。

江水,也随之暴涨。主堤的渗漏越来越严重,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时,子堤,终于合龙!

“掘开引水渠!”苏月站在高处,迎着狂风暴雨,下达了命令。

“小姐!三思啊!”清河县令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但在苏月坚定的眼神下,早已准备好的民工们,怒吼一声,用尽全力,挖开了早已准备好的引水渠的最后一截!浑浊的江水,如同被驯服的猛兽,顺着引水渠,咆哮着涌入了主堤与子堤之间的反压塘!

一时间,水位疯狂上涨,清河县令两眼一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然而,就在反压塘的水位达到苏月计算好的预定高度时,原本不断向外渗水的主堤,竟然……稳住了!那股向外推的的压力,被内部新生水压完美地抵消了。主堤,纹丝不动!

瓢泼大雨,终于倾盆而下。江面之上,巨大的洪峰,夹杂着泥沙和断木,奔涌而至!曾经那个岌岌可危的龙王口,此刻却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锁链,牢牢地锁住了这奔涌而至的江水!

雨过天晴,洪水退去。整个龙王口工地,在经历了一片死寂之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声!当晚,庆功的篝火晚会上,参与修建堤坝的数万民工,领到了州牧府发放的额外粮食和肉食奖励。

母亲李淑芬她绕着人声鼎沸的营地走了一圈,回来后,将苏建国和苏月拉到一旁,脸色凝重地指着那些正在为了几块肉食而欢呼雀的民工们,轻声说:“建国,月月,你们看看他们身上穿的打满补丁的衣服,看看他们孩子的瘦弱模样,再看看他们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形、布满老茧的手。百姓……还是和以前一样穷啊。”

他们看着那些欢呼中朴实的脸,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由官府主导的基建工程,与百姓的个人财富之间,还隔着一道巨大而无形的鸿沟。

苏建国长叹一声,神情变得无比复杂。“是啊,”他缓缓说道,“授人以鱼,只能救一时之急。我们给了他们工分,给了他们饭吃,却没有给他们一个能让自己富起来的技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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