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2月7日,晚,雪

哎,我真的服了!

三天了,我还是无法面对爸妈。宁叔叔给我送饭时,我一瞥见我爸我妈在隐蔽处孤独落寞的身影,就控制不住的想笑。实在很怕他们骂我“逆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苍天啊,大地啊!我家是豪门啊!我有钱啦!

我爸:“多多,今天我们要和你坦白一件事。”

当时正在吃蛋糕揉小狗的我,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当时我很慌张,见多了电视剧里的桥段,我很怕他们突然说:“多多,你并不是我们亲生的。”

但是——

我妈说:“咱们家其实很有钱。”

我严肃:“不要开玩笑。”

我爸说:“你去厨房看看,家里吃的调味品,乾兴酱油、盐、味精,都是咱们家的。”

我傻笑:“怎么可能,我堂堂正正一普通大学生,怎么可能是个打酱油的?”

宁哲说:“咳……少爷,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我们吃酱油只认这个牌子?”

我疑惑起身,走进厨房打开灯一看,调味品中酱油瓶上的标签写着四个大字:“乾兴酱油”!

所有的调味品的标签都是“乾兴”!

当时有点懵逼,还把闪闪扔了出去,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很失态的喊了声:“我还真是个打酱油的!”

真是对不住闪闪,刚进家就被主人抛出去,多亏宁叔叔眼疾手快接住了。闪闪是一只纯种萨摩耶,他们送我的十九岁生日礼物。

我一直都很想养萨摩耶,但从来没有开过口。因为我总觉得爸妈挣钱不容易,宠物需要照料的地方太多,家里完全没有条件。闪闪向我缓缓走来时,我眼眶都湿润了,一定是爸妈辛苦工作才买到的。

正想告诉他们我这个学期拿到奖学金还找了兼职,又在网上开店接写字单子,三个学期下来一共攒了3万块钱。

结果他们告诉了我这事!

别提我有多激动了。但是又很恼,感觉十九年过的像个笑话。我有些难过,可是没有什么理由。

他们确实很爱我们。

……我不想说了,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吧。

另外,姐姐说明天到家。

——————

“咚咚咚”

“多多!”女子轻声叩门。

门内小狗自狗窝突然惊醒,“嘤呜”两下,眼睛瞪得溜圆。

“梁多多!”门外喊声急促起来。

闪闪跳上主人床榻,疯狂摇晃。梁星觅被拍醒,脑子迷迷糊糊,双手揽过闪闪缩进被窝。

“汪汪!”闪闪乱动。

“……干嘛?”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瞄见闪闪在微笑,于是便把小狗放开,继续翻身闭眼,“嗯……飞机是在海里游的,今天发大水……我们就坐不成飞机了……”

“梁星觅!”

“姐!”梁星觅尖叫着,从床上爬起来,慌慌张张、三步并作两步地踩着一只拖鞋去给梁月见开门。

“呦,醒了?”梁月见风尘仆仆,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不过和梁星觅比起来,尚是小巫见大巫,“拿着,马上凉了。我进来了?”

“……嗯。”梁星觅接过她手中的盘子,上面躺着一只惨不忍睹的煎蛋。他将盘子放在茶几上,自顾自走进卫生间洗漱。

“来来来,”梁月见对着闪闪张开手臂,小狗钻进她怀中,“对对,姐姐抱抱!”

梁星觅口中含着泡沫、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姐,我是它Daddy!”

“…………”

一阵无语过后,梁月见放开紧握住的拳头,顺了顺闪闪的毛发,咬牙切齿道:“行,很好,我是它姑……dy!”

她随后起身,“唰”的一声拉开巨大的落地窗帘,光线落入室内,整个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她抱着闪闪坐在沙发上,边和它玩闹边讲话:“气象局说这两天全国范围有中到大暴雪,你确定今天就回蜀中?”

“……”梁星觅刚好从内间走出,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他瞳孔骤缩,“几点了?”

“还早呢,”梁月见头也不抬,“中午十二点。”

梁星觅在床头摸索半天,终于在自己口袋里找到眼镜,戴上,世界总算清晰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钟表,时针刚好指到Ⅸ:“……”

目视着梁星觅慢吞吞地走到净饮机接了一杯温开水、小口酌了片刻、才放下杯子向她走来,梁月见没好气地低叹一声,复又瞅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确定今天就回去?抬头看看雪下得多大!”

他闻言抬头,眯着眼睛向窗外看去:雪花纷纷扬扬,一楼草坪上的雪如切糕一般厚重;其中的石板路已经被专人清扫过,堆砌的雪堆也整整齐齐、犹如小城墙屹立。

“是挺大。”他诚恳地给出评价。

梁月见:“……”

“爸妈呢?”他诚恳地发出询问。

梁月见:“公司开会。”

“煎蛋还挺热乎。”他又诚恳地吃着煎蛋。

梁月见:“盘子。公司今年刚研发的新品餐具,还没批量上市。爸先拿回来了一套。”

梁星觅仔细一看,盘子角落果然印着“乾兴”二字,淡淡道:“眼下挺好啊,春节辞旧迎新,为什么不抓住这个节点上市?”

梁月见:“目前还在中试,况且,他老人家一向要亲自试用三个月。想不到哇,你接受能力挺强啊。”

“废话……突然成了富二代,哪个不高兴?”梁星觅笑着反问,眉眼弯弯:“姐,你忘记放盐了,而且糊了两处。”

“来,握手。”梁月见正试着和闪闪打交道,“行了,没做成溏心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你姐什么水平你能不知道?”

梁星觅温顺抬头,正色道:“机场停飞了,新闻说高铁也受到影响了,火车票早售空了。”

“可算醒了!”梁月见放开闪闪,任由它跑出去扒拉着窗户向外看,她补充道:“趁现在高速没封,想走赶紧走。”

“……”却不料梁星觅又没搭理她,只眼波随着小狗流转,望向窗外白茫茫一片。闪闪前肢搭在玻璃上,后腿蹬地,正有灰扑扑的飞鸟落在阳台躲雪。狗崽子见了,兴奋地在毛绒绒的毛毯上打个滚。

“好了好了好了,人又傻了。”梁月见感叹,同时用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小狗不出门。”梁星觅轻叹。

“……”

“行,你盗了人家的‘狸奴’。梁星觅才高八斗、白衣卿相,哪里是剿袭南华庄子文?分明是别具一格、独创西蜀子云书!”

“……”

梁月见起身,端走他面前吃空的盘子,朝门外走去,撂下一句:“你就想离家出走是吧?半个小时收拾不好,闪闪给我留下。”

…………

半个小时后,看着提着行李箱、抱着萨摩耶、穿戴整齐出现在别墅一楼的梁星觅,梁月见抱着手臂嘱咐他:“宁叔叔已经将车开过来了,路上注意安全。爸妈这边你放心,交给我就好了。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

宁哲没有选择在春节期间休假,他接过梁星觅行李,吆喝一句:“阿丰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把多多平安带到!到时候在西川等你们!”

梁月见被逗笑了:“那就放心了,我们宁大管家最厉害了!”

说罢一拍梁星觅肩膀,边走边再次叮嘱道:“爷爷也会派人接应你们。路途遥远,如果想在中间哪个城市停下来,就随便玩吧。”

她抬手揉了揉闪闪的脑袋,说:“闪闪,姑dy过几天就去找你玩!”

“行,我知道了,它也知道了,”梁星觅裹紧围巾,顶着风雪打开车门,“姐,你先进屋吧。”说罢关上车门。

朔风吹雪,梁月见的长发很快就渡上一层白色。

风雪逐渐模糊了黑色轿车,也模糊了她的眼。庄园大门缓缓合上,梁月见回到室内,继续进行方才的电话会议。

…………

【你确定今天回蜀中?!!!『震惊.jpg』】

【今天雪下这么这么大!『比划.jpg』】

【华清第一大癫公『大拇指.jpg』!】

【不愧是你啊梁星觅】

看着手机中连续弹出的信息轰炸,梁星觅打字框内的“是”换成了“不妨事”,又换成了“……”。

最终他还没有发出去,那边陶家辉又来了几条:

【但素但素!】

【梁兄梁兄!】

【求您求您!】

梁星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了个“求您”,正疑惑着,白底黑字的新气泡映入眼帘:

【开学的时候把闪闪一同带来吧!】

【就让它干爹摸两下!不,就一下!一下!!】

接下来几秒都没有弹出新消息,很显然陶家辉在等这一条的回复。梁星觅思考片刻,默默回了一句:【谁?】

陶家辉:【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

【还能有谁?闪闪的干爹,必须得是我呀!!!『拍胸脯.jpg』】

梁星觅打了两个字外加一标点符号:【不行。】

手机里弹出一连串鬼哭狼嚎的表情包,梁星觅面无表情地又发了一次:【不行。】并开启勿扰模式,空留陶家辉在屏幕另一侧黯然泪下。

古琴声流淌,闪闪趴在狗窝中睡着了,他翻出平板,开始作画。

不知过了多久,宁哲说:“多多,我们已经出省了。但是前方高速公路封闭了,接下来转省道。”

梁星觅放下耳机,说:“叔,已经开了有一两个小时了,换我开,你歇会儿。”

“行了吧,”宁哲大笑,“你这刚拿驾照半年的‘小菜鸡’,可比不上我这驾龄二十年的老司机,你就安心画画吧。”接着哼起愉快的春节小曲。

梁星觅听后微微一笑,反而放下手上物什,观察起窗外景致。

轿车转入省道,车速慢了许多。因为风大雪紧,且又是环城的宽阔路段,路上的车辆显得很少。

这里的道路不比高速上清扫迅速,车辆只能在雪面上走——棕黑色的沥青被冰雪染成白色,冰雪被车流染成棕色。

北国树叶落尽的枝丫安安静静地不动,只有鹅毛般的大雪知晓他们在嘶吼。一切的一切,都落成白色大地的剪影。所有的所有,都缩成千里冰封的一点。

一个小点在道路右侧艰难挪动着。

细看,风吹起他黑色的兜帽,一双犀利凤目在其下熠熠生辉。

男子将虚弱的玄猫裹进羽绒服里,试图一人一猫抱团取暖。然而,每走一步获得的热量在下一步就殆尽。

他也曾试图拦下过往车辆,但没有一人为他们停留。后来索性放弃,仅靠余力挣扎着。

突然,他感觉怀中逐渐发热,本以为是“抱团取暖”起了作用。可是温度越来越高,很快就不是普通暖和的程度,而是须以“烫”字来形容。

“喵——”玄猫发出尖叫。

男子颤抖着从衣服里抽出一把黑色铁扇。

在接触空气的那一瞬间,铁扇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蜕变成大红色。

男子四下张望,焦急地看向周围所有地方,就连田地里的麻雀都躲不过他的打量。风渐急,薄雾浓云中扬起一片雪沙。

黑色轿车从后方袭来,一瞬间疾驰而过,凤目对上一副金丝眼镜——

铁扇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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