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钱嵊目光灼灼,势在必得地看向萧若。
殿内一时凝滞。
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萧若微微倾身,望向跪在近前的小乞儿,声音低沉而清晰:“是我么?”
小乞儿在这平静的一问中,莫名感受到安抚的意味,他诚惶诚恐地抬起头,飞快地瞥了萧若一眼,埋头道:“不是,那位爷年岁大点儿,下、下巴上有长胡子。”
钱嵊脸色一变,急声喝道:“混账!昨日你可不是这般说的!再看清楚!”
他这一嗓子响得骇人,连身旁的章检都不由抬手掩耳。
那小乞儿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几乎要晕厥过去,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边打嗝边干呕,砰砰磕头求饶:“大爷饶命!让小的递信儿那爷们儿,确实有胡子啊!不过,不过确实长得像这位贵人,小的不敢扯谎!”
一时间,殿内气氛诡异莫名。
恰在此时,一道清越含笑的嗓音打破了僵局。
一直静观其变的周棠玉悠然开口:“哦?这倒奇了。内臣竟不知,小郎君还有蓄髯的雅好。”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风流趣闻,随即向御座一礼,“陛下容禀,若论美髯,朝中堪当此誉者,萧府中确有一人。”
像此等风流轶事,在天都传闻甚广。
周棠玉既已点破,殿内诸臣自然心领神会,目光微一交错,便已了然。
钱嵊闻言,身形几不可查地一晃。
章检更是有所预料,连呼吸都无声无息起来。
御座之上,弘文帝不露半分喜怒,沉声问道:“二郎,你看了这许久,字迹可是你的?”
萧若应声起身,不见丝毫惶惧:“非臣所作。”
他抬眼注视着鹌鹑般缩着脖子的章检,片刻静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旋即,他掷地有声道:“摹写此迹者,乃章大人麾下,李主事之上官,户部左侍郎——”
“家兄萧蔺。”
萧府周岁宴那日,酹江月正厅之中立了一面金箔画屏。
屏上墨痕,便有如此笔锋。
更不必说章良枢赴萧家宴席,一副反客为主的姿态。此事早经东厂暗线,一字不落地奏报圣听。
萧若此言,不仅揭示萧蔺与李彦的上下级关系,也将萧蔺与章家私通款曲之事,明晃晃摆在御前。
朝上无声,人心却哗然。
弘文帝听罢,视线扫过默不作声的章检,一声冷笑:“钱嵊!”
钱嵊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来,声音变了调:“陛……陛下圣鉴!”
弘文帝缓缓前倾,双手撑着龙椅,寒声道:“你慌什么?是怕朕,还是怕了殿上的哪一个人?”
“微臣不敢!微臣尽心办事、秉公办事为的是天都祥和,为的是陛下江山永固啊!陛下。”钱嵊抖如秋叶,额头死死抵着地。
“好,你们个个都说为朕办事!”
弘文帝向后一靠,将手中的沉香盘珠猛地掼在御案,“棠玉!把你东厂查出来的东西,说给朕的这些肱股之臣好好听听!”
“是。”
周棠玉早有准备,神色从容:“诸位大人容禀。日前东厂侦办淮中堤口失修一案,发现户部拨银竟未如数到位。前日,淮中知府苏怀璧递折检举,内臣随之将主办此事的李彦缉拿审问。”
“李主事反复提及幺子惨死,真是,”周棠玉轻声叹气,微微拉长了语调,“兔死狐悲。”
此话娓娓,章检闻言脸色骤变。
李彦被抓,他此前竟未听到半点风声!
淮中堤口失修一案,是年前的悬案,本应年后,由户部自查。
没想到竟被苏怀璧抢先一步,捅到了御前。
周棠玉是天子喉舌,既然敢这么说,就意味着,陛下已经怀疑淮中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今日廷询,表面上是谈云中寺刺杀一事,却偏偏拐到户部这个案子上。
分明是早设好了圈套,要拿他开刀!!
钱嵊已经栽在前头,章检毕竟在宦海沉浮二十余年,强压下惊涛骇浪,迅速定神躬身:“老臣身为户部堂官,失察下属,罪无可恕。恳请陛下允臣戴罪立功,彻查——”
“那刺客已招了!”
皇帝猛地一拍御案,惊天动地。他气得连咳数声,指着章检骂道,“就是你!指使人构陷朕的二郎!指着你的好钱嵊,勾结言官,排挤他还不够,差点要了他的命!”
章检瞠目结舌,惶然瘫跪于地:“皇、皇上!臣冤枉啊!”
周棠玉适时接刀,语气温和,却字字诛心:“章阁老,李远吉初八夜里才死,薛杉初九上午便来刺杀萧小郎君。时间如此巧合,莫非李家公子之死,您也知道内情?”
局势顷刻翻转。
李彦被捕,那个软骨头不知道吐了多少。若说方才他们诬陷萧若借由李远吉之死,搅弄天都风雨。
那现在,反倒成了他章检杀人灭口,威慑李彦!
章检连声辩解,声音开始结巴,说:“陛下明、明鉴!老臣何来这般泼天胆子,老臣、老臣万万不敢……”
他一心想借今日之事,将萧若逐出天都。不料操之过急,反而落到一张兜头大网之中。
弘文帝的意图已昭然若揭,一直沉默的徐昌颐终于开口:“陛下,案情错综,单凭萧若一人之供词,一时之论断,难服众议。臣请交由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会审此案。”
章检冷汗涔涔,周棠玉笑容未变。
弘文帝微微颔首,转而问道:“萧若,你的伤如何?”
“回陛下,”萧若说,“未伤及筋骨,臣无碍。”
弘文帝手指敲击着桌案,沉吟片刻:“你离朝三年,反倒比京中这些人干净。三司会审,你也一同听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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