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虎狼入室

锦衣卫得令,顷刻间便围进来,将萧若双肩狠狠压下。

他猝不及防,膝弯一软,整个人便被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寒气自冰冷的石板渗入膝间,激得他轻颤。

内室凌乱狼藉,寒气随着敞开的门扉卷进来,周棠玉身披鸦青官氅,身形修长,自门外踱步而入,目光缠绕在萧若冷白色的耳颈之间。

萧若今日第一天上值,官袍熨帖合身,衬得他如一段竹。

被人压制时,折颈就戮般,无声诱人生出凌辱之念。这样被迫舒展的姿态,颈子合该上一道粗重的枷锁,朝上一扯,便是仰首承欢的模样。

到那时,他应当是眉头紧蹙、恨意凛然的,恨不得起身将人脖子咬断。

“天儿冷,小郎君身子单薄。”

周棠玉眯起狭长双目,肆无忌惮地从上往下凝着他,“取蒲团来,仔细硌疼膝盖。”

跟在后头的钱嵊忙不迭应声,先引周棠玉上尊座,殷勤备至。

不知有意无意,苏怀璧的车马脚程慢了半段,现在还未到。

桌案上姜茶尚温,白气袅袅。周棠玉斜倚扶手,信手取过白瓷杯,指尖徐徐拨动杯沿。

既不饮,也不放。声气儿温存地说:“那日选摆件,便猜此物衬你。”

可惜错付了,成峨见杯盏干净,随手拿来用的。

萧若冷声:“厂督若是无事,不必在此消磨。”

周棠玉却开怀似的笑了一声。

钱嵊察言观色半晌,见周棠玉只顾凝着人看,不得不低声提醒:“厂督大人,皇上交代的事……”

周棠玉转过眼神,笑意便收了:“办罢。”

钱嵊得令,顿时挺直腰板,扬声如得胜犬吠:“今晨端武门盘查,竟发现萧二公子府上区区家仆,身携五十万两银契。据本官所知,萧家不过薄田二十余亩,何来这等巨款?”

原来如此。

在此关头往成峨的马车里塞赃,顷刻间便能将弘文帝的注意力重新引向萧若。届时章、钱二人只需在御前顺势哭穷,他们这场危机便可彻底化解。

五十万两。

真舍得下这个血本。

萧若心知钱嵊有备而来,屋中的《雅间集》此刻竟又不翼而飞,显然是早布好了局,要将他逼入绝境。

锦衣卫悉数听命于周棠玉,他未出声,钱嵊大手一挥,几名大理寺吏卒径直冲入内室,翻箱倒柜搜查起来。

一片狼藉之中,周棠玉缓缓起身,走至萧若身旁蹲下,托起他的膝盖,将蒲团塞入,又轻轻展平。

他先是端详萧若脖颈上的伤口,随后捏起萧若的下颌,低柔地说:“怎么一回天都,尽惹麻烦?陛下动了怒,小郎君此番怕是要受些委屈了。”

“不都在厂督意料之中么?”萧若眼底浸着凉,“来龙去脉,你想必比我更清楚。”

“小郎君这可真是错怪我了。”

周棠玉此次确实是作壁上观。钱嵊与章检二人平日蠢事做尽,这一手“祸水东引”,倒是精明得超出预期。

周棠玉拿过镣铐,一左一右反剪过萧若的双手,凉意萦绕手腕,缓缓扣紧。

他早已打算妥当,此番拿人,就直接从大理寺手里抢人,转押诏狱。那是周棠玉一手掌控的地方,皆由他说了算。从此不必寻借口,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见到眼前人。

若萧若知晓他此刻的荒唐想法,定会二话不说甩他一记耳光。

兵荒马乱之时,苏怀璧姗姗来迟。

才迈入门内,便见周棠玉面色似嗔笑,捏着一人的下巴,而那人背对正门,被压制在堂下,削肩窄腰,像一只被迫展翅的伤鹤。

苏怀璧眸色一沉,快步上前,攥住周棠玉的凉银护腕,猛地将其扯开。

挣扎中的人顿时因惯性向后倒去,被苏怀璧稳稳托住。

果然是萧若。

多年再度相见,竟是这般情形。萧若的下颌带着红指印,眼底更是未尽的薄怒,待看清苏怀璧的脸时,黑眸微眯。

怎么偏偏这时来。

他的双手正被反铐于身后,独身跪在堂下,屋中被翻得凌乱,身前又是行事乖张、动作狎昵的周棠玉。

正是最狼狈不堪的时刻。

而苏大人一身整洁,居高临下,用置身事外的清明眼神,如此这般俯视着。

二人渊源颇深,既是同乡,又是同窗,彼此视做劲敌。萧若年少倨傲,策论诗文必争头名,却总被此人死死咬住,紧随其后。

如今落了下势,萧若那根倔急的筋骨陡然绷直,牙关咬紧,连回头看一眼都不肯。

周棠玉目光渐冷,一把扣住萧若的肩:“苏知府这是何意?”

苏怀璧毫不退让,“还未定罪,为何上枷?周厂督此举怕是不合礼法。”

“原是护短。”周棠玉冷笑威胁,“不知银契可有府台大人一杯羹?”

二人暗中角力,萧若被夹在当中,前后都是拽,他像一个手脚被缚的人偶。衣襟凌乱、气息交杂,无一不令他窒息。

他手腕磨得发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撒、手!”

二人同时停顿,看向萧若。

周棠玉见萧若只朝着他,声音仍带着笑,很平静地说:“小郎君总是爱挑人发作。何必偏袒他,这便放开。”

话虽如此,他指尖力道反而加重几分,几乎要掐进萧若单薄的肩骨里。

萧若目光平和地看着周棠玉,讽道:“棠玉,你是来装疯了。”

周棠玉见他接茬,正要回敬。

“找到了!”

内室的钱嵊高呼,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兴奋。翻遍了书架都未见,谁知竟藏在褥被之下。

钱嵊信手一翻,见其中杂支夹页,当即心下大定,快步冲出:“萧若,你真是好能藏!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这赃物从何而来!”

他举着书踏出内室,撞见周、苏二人正僵持不下,一时进退两难。

反倒是周棠玉立刻冷静下来,目光扫过萧若骤然抿紧的唇线,扬声道:“何物?呈上来。”

藏蓝书封,篆体“雅间集”三字清晰无比。

萧若瞳孔微微一缩。

书册被周棠玉信手翻开,其中夹杂的散页随之飘落,萧若的目光始终锁在上头,看清的瞬间,气口一松。

不是银契。

但……

他面色微滞,闭上了眼。

周棠玉眼疾手快捞起滑落的内页,面色变幻瞬息,十分精彩。

随即他拎起薄纸,抵在萧若眼前。笑意略带几分谑然。

“小郎君,这是什么?”

纸上活色生香,交织缠绵,十八副插图交相辉映,香艳至极。

春宫秘戏图。

萧若不肯睁眼,周棠玉见他这幅样子,愉悦至极,犹在添火:“人之常情罢了,既是私藏,何妨再多瞧一眼呢?”

纸上画面荒淫,无论成双还是多人,清一色皆是男子。苏怀璧尽收眼底,先是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随后垂下视线,看到萧若小幅度震颤的睫毛,像一尾翅羽浓密的蝶。

萧若起初逃避,却又不得不睁眼确认。再一瞬,将头别开,他自个儿没注意,在旁人眼里,却像是往苏怀璧怀里缩。

苏怀璧见他动作,目光低垂,浓稠而昏晦。

那头钱嵊浑然未觉这特殊的气氛,得意洋洋道:“厂督大人,这东西居然藏在帷榻之中,一不留神,险些就被蒙混过去。”

满室死寂。

这种东西,不藏入帷榻,还要放在哪里?

钱嵊这才察觉有异,欲凑近细看,谁知他一伸手,那幅纸便被周棠玉攥作一团,绕过腰线,塞入萧若的手心。

这一动作不着痕迹,将萧若拦腰从苏怀璧臂弯中带起,摆正在蒲团里。

萧若不发一言,喉头微滚,他将那脏东西攥紧了,指骨绷得青白。

“钱大人。”周棠玉缓缓起身,轻理织金袖口,笑道,“谁家没点私藏,散了罢。”

他其实是在提点钱嵊点到为止。

这招“祸水东引”是明谋,五十万两是引弘文帝上钩的噱头。而如今,既然钱嵊一早认定的证据被掉了包,那证明萧若早先便察觉了。这场交锋钱嵊已输,周棠玉本不必再应承他。

“这?”

钱嵊讶异瞪眼,却没听懂半点儿,只在心里叱骂周棠玉临阵倒戈。

事态已然明了七八分,但现下毕竟不是纠结春戏图来路的时候。顷刻之间,萧若的眼神已然冷静多番,除了耳后红迹,再看不出方才愧愤欲死的表情。

他双手还被反绑着,声音压得极低:“扶我起来。”

成峨连忙上前搀扶。

等萧若站起身,长身玉立,又是不可一世的姿态,“钱大人确定是雅间集?”

钱嵊见状,再蠢也反应过来了,那张纸根本不是什么银契,“许是看错了!本官再进去搜!”

“好,寒舍一应物什,样样经得起查。”萧若一派坦荡,“如若找不出来,钱大人该当何罪?是欺君罔上,还是纠众诬陷、扰乱朝纲?”

字眼熟悉,是那日殿上污蔑萧若的用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竟将钱嵊一时慑住。

……萧若何以这般笃定?

钱嵊面上掠过一丝迟疑,但事已至此,不得不咬紧牙关:“继续搜!”

“请便。”萧若冷哂。

钱嵊顾不得其他了,立刻扎入内室,几乎欲掘地三尺,可无论他怎么搜,甚至连地毯都掀了个底朝天,却终究再找不到那张薄纸。

竟就这么不翼而飞!

那可是活生生的五十万两银!

……章检啊章检!你是真要把我坑死!

钱嵊心里千头万绪,怒急攻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这头,谢承昀才回窄巷,见车马拥堵、水泄不通,有宫里的,有大理寺的。

他心下一沉,知是出了大事,匆忙下马疾步,径直踏入后院。

“二郎!”

正堂更乱,周棠玉和苏怀璧二人竟都在,大理寺吏卒七手八脚,正把人事不省的钱大人抬出去。

萧若坐着,成峨用药膏揉开他手腕上的红痕,他手边摆着那本套着雅致书封的春戏图鉴。

谢承昀神情微微一变,大步上前,正对上萧若微微睐起的双目。

像是已然洞悉了。

【1】

汪汪队立大功。

赏!

谢承昀:[让我康康]

谢承昀:but……确定是赏吗?

对啊,赏巴掌*100。

【2】

我们若儿又开始在心里雄竞了。

苏怀璧:(走进来)

萧若:来看我笑话?

苏怀璧:(只是抱着)

萧若:他在挑衅我。

萧若:觉得自己很牛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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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虎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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