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狗捉奸

等小沙弥一出去,周棠玉换了哄劝的语气,“小郎君若是有了闪失,叫我怎么跟太后娘娘交代呢。”

萧若将他的手甩开,冷冷地说:“厂公自重。”

周棠玉看着被攥得发红的手腕,笑了一声:“我不过是想看看伤势,好去禀给太后娘娘。她定然很担心小郎君呢。”

萧若说:“你敢么?”

“这就取决于小郎君了。”周棠玉语气带着似有若无的威胁。

萧若闻言,抬手便扯衣襟,周棠玉却轻飘飘抵指拦住他。

“别腾挪,我来。”

周棠玉做起事像在挽花,慢悠悠,讲手法,手里柔软的绸领被他腾动得像匹蚕丝,凉薄指尖贴着皮肉,将染了血的布料缓缓撕开。

不大的口子,透着极深的红,眼见没入半个剑尖,衬得旁侧的皮肤冷白如玉。

周棠玉目色一凛,下一秒,猛地将剑拔出,哐当一声掷在地上。

“嘶呃!”

萧若始料不及,痛吟出声。

小沙弥果然在外头守着,闻声急喊:“萧施主,你没事吧!”

萧若咬紧牙关:“别进来!”

“小郎君,爽快吗?”周棠玉一把摁住他,俯身逼近,眼底晦暗不明,语气却亲昵得近乎温柔,“薛杉的剑绵软无力,本没有机会刺到你,可小郎君偏偏亲手将他,引至此处!”

话音未落,他冰凉的指腹狠狠按进伤口,鲜血瞬间从狰狞的裂痕中涌出。

萧若呼吸一滞,眼底短暂涣散,但仅在一瞬,他便深深蹙起眉头,眼神如冰刃。

“看到了。”他冷哂,带着狠劲,“那又如何?”

“好手段。”周棠玉低笑,修长的手指如游蛇,冰冷地划过伤痕边沿,似是怜惜,“为了一出苦肉计,竟舍得对自己下这般狠手。陛下若是知道了,也会夸你聪明。”

萧若闭上眼,冷汗浸湿鬓角,呼吸粗重而压抑:“如果只会说这些废话,就滚出去。”

“可惜啊。”

“薛杉已经将你杀了李三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如今那些举人,个个义愤填膺。”周棠玉俯身凑近,嗓音低柔不已,却莫名给人一种毒蛇吐信的感觉,“要不要我替你把他们都杀了,封住他们的嘴。”

萧若断断续续地说:“薛杉是你……逼来的吧?你有什么目的。”

“我不过推波助澜,帮小郎君把这出戏唱得更逼真些。”

周棠玉见萧若直截了当,笑意愈深,“如今你已是众矢之的,不如猜猜,接下来,谁会第一个落井下石呢?”

萧若眉头紧皱,没有应声。

周棠玉再去摸萧若,发现人已经半昏过去,素白衣襟洇着骇人的血迹,像无瑕雪地一株残败的落梅。

“小郎君。”

无人应答。

周棠玉垂眸凝视良久,轻声,“可真是,一点疼都受不住。”

***

“哎呦!哎呦呦!”

“爹!娘!孩儿好疼!”

章府。

章良枢吊高着一条腿,躺在床榻上鬼哭狼嚎。

章夫人保养得宜,心疼得直掉眼泪,边哭边数落,“早说了大冬天少出去鬼混,偏要上山跑马,好端端的摔成这个样子,你要心疼死为娘啊。”

说着上手拧着章良枢耳朵,章良枢嗷嗷叫:“娘!这哪能怪我!山道上横着那么粗一截树根,任谁都躲不过去!”他声音一顿,像是猛然醒悟过来,大叫,“不对!肯定是二殿下!肯定是他伺机报复我!爹啊!”

“住口!”

章检上来给了自家儿子一嘴巴子,吹胡子瞪眼,“这话……话岂是你能说、说的?二殿下何等、尊贵,会和你这个小喽啰一般见识吗?”

章良枢不敢再吭声,但眼神明显不服气。

章检摆手挥退下人:“都……都下去!”

他虽然是朝中户部尚书,正二品大员,却有点口吃,平常说话慢吞吞,情绪激动的时候,话讲快了就结巴。

按说这般缺陷,本难中进士,偏他年轻的时候,得了萧文勘的知遇之恩。

萧文勘当时任礼部主事,选人任用不拘小节。

无怪之。

萧文勘自己就不修边幅。家中无女眷,鳏夫带着两个儿子,时常衣服烂了也不去补。

弘文帝见他穿着褴褛,御赐了四时衣物,才让他看起来勉强体面一些。

章检深深叹了一口气,坐下来,慢慢地说:“良枢,咱们为人臣子的,懿王就算是在惩罚你,也是恩赐。不可在他面前露出半分愠色,知道吗?”

章良枢看起来也委屈,不等他爹说完,就咆哮道:“爹!我天天在外面给人当狗!你知道吗?”

章检又气得给了他一嘴巴子:“你爹又何尝不是这么、熬,熬过来的!成大事者,学会隐忍。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白吗?”

章夫人见怪不怪,在旁边沾净眼泪,补上点桃花玉容粉。

这时门外有人在喊:“老爷!老爷!”

章检高骂:“不是说了都滚、滚滚出去!老、老子的话,都不听……了吗?”

门外的侍从欲哭无泪:“老爷,出事了!”

“什么事、事?”

侍从扑进门里,将来龙去脉一说。

章检一听,抚掌叫好,他站起来握住章良枢的手,眼中精光闪烁:“好儿子。你这一跤摔得好!”

“爹?!”章良枢一脸茫然。

章检转身扬声:“备笔墨,本官即刻修书,让御史好好参他一本!”

“谁啊?爹。”章良枢两脸茫然。

章检意味深长地拍拍儿子的脸,说:“儿子,咱、咱们的时机到了。”

萧若啊萧若,你刚回京就折腾我儿子,是生生地打了我章府的脸。

如今,我就像三年前赶你父亲那样,把你赶出天都。

“老爷。”

章检在书房,将毛笔蘸饱了墨,头也不抬:“又怎么了是?”

侍从埋头说:“李大人来了。”

天都中有无数个李大人,他章检正二品户部尚书,内阁大员,平素过耳的事不知凡几,哪里知道是哪个李大人。

侍从察言观色,在章检捋顺嘴皮子的当口,禀道:“回老爷,是户部主事李彦李大人,就是……昨夜死了儿子那个。”

“打发走!没空见他。”章检不耐烦地摆摆手。

侍从:“回老爷……李大人说有要事禀报。”

“嘿!你这奴才——”章检拿起纸镇要砸,却突然想到什么要害,眉毛一竖,“叫、叫他进来。”

大年关里死了儿子,李彦原本红光满面的面相变得干瘪缩水,稀疏蓬乱的胡髯像风中的残叶。

然而他眼中更多的不是丧子之痛,反而充斥着神经质的惊慌。

“大人,求大人庇护啊!犬子突遭毒手,是不是有人发现了咱们在淮中,给苏大人使的绊子……”

“住口!”

章检猛地拍案而起,厉声打断,“这事岂也能胡乱攀扯?外头传得还不够明白吗,是你儿子惹了不该惹的煞星!”

李彦额角渗出冷汗。

他已经听到外面的传闻了,他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之前知道自己儿子惹了那个忌讳的姓氏,原本已经勒令儿子最近不要出门。谁知李远吉终日惶惶,偏说府中不安全,非要往人堆里钻,结果横死街头。

章检冷笑道:“不过,你也倒是聪明。指使薛家那个小子,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

“大、大人明鉴!”李彦期期艾艾地低头,咽了口唾沫,“下官也是才刚收到犬子的死讯,怎可能、哪里敢,敢让人当众行刺……行刺这种人呢!”

“哦?那你儿子就有胆惹了这种人了?”章检不想惹这一身骚,“本官也不便偏袒。这样吧,你且回府候着,待东厂拿人时,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东厂?!

东厂那是什么地方,假的能说成真的,真的能罪上加罪!

李彦一听,顿时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大人,求您明鉴!真的不是小的啊!求大人看在小的这十多年来、十多年来忠心办事的份上,救小的一命!”

他特意在“忠心办事”四个字上咬重,章检如何还能不明白李彦的意思。

像他们这些身处肥差的京官,哪个不是盘根错节的关系?章检为官二十载,凡事不能亲力亲为,少不得让下面的人代劳,自然互相掌握不少秘辛。

此刻李彦走投无路,竟将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翻出来做要挟。

当真是被逼到绝路了。

章检阴沉的目光在李彦身上停留良久,忽然一笑,亲自上前搀扶:“李彦啊,你我本是同乡,本官岂能坐视你蒙冤?你且起来。”

二人重新落座后,章检态度判若两人,不仅命人奉上香茗,言语间更是推心置腹。

待李彦告辞时,脸上已恢复血色,步履也轻快了许多。

***

过了两三日,就到了正月十五。

天都往常都是十六开始上值,天都中一派平静。

那日云中观祈福闹得很大,在场人一律收押,却根本不敢惊动太后那边,只说萧若风寒复发,提前回府将养。

这日,周棠玉奉陛下的命,前往萧府探视。

里间暖阁炭火正旺,萧若卧在里榻沉睡。乌黑长发散落枕畔,掩住的一截长颈被暖得发粉,呼吸静极。

静坐须臾,周棠玉掀起被角,手指落在贴合的衣襟上,沿着缝隙探入半指,怎料榻上熟睡之人立刻惊醒,狠狠握住他的手腕。

力道之重,素白里衣即刻染上刺目的血色。

萧若的眼神比那抹红更要利,如若不是眼中细细的血丝,会让人以为他刚才根本没有睡着。

“好生警觉。”周棠玉轻声道,“小郎君握得这般紧,可是梦魇了?”

萧若甩开他,重新阖起双目。

“那天弄疼你了。”周棠玉不以为忤,反而俯身凑近,笑着道,“瞧瞧你,初五回京,这一路波折,竟大多在床上过去了。今日元宵佳节,明日便要开衙视事。”

他话音一转,说:“朝中有一场风暴,且等着小郎君呢。听说有人已经备好了参你的奏本,誓要将你赶出天都。”

闻听此声,萧若才将眼睛向上一抬,“谁?”

周棠玉垂头看着那双眼,在其中看到某种极焰般的专注,仿佛小兽攫紧了他的目标。

就好像,这场风波对萧若而言,非是灾厄,而是他期盼已久的良机。

周棠玉被这眼神一烫,呼吸凝滞。

就在这极静的一刻——

“周棠玉!”

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

槛外站着一身风寒的谢承昀。

他死死盯着周棠玉抵在萧若身前的手,眼中怒火翻涌,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咬。

晚9还有一更。二殿下发疯专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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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二狗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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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之子回京后
连载中仪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