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朱令状

约定的日子到来了……犬夜叉正在做着对屋子的最后一次清扫。儿子也已经能自由飞向天空,家中已无后顾之忧。

桔梗站在窗前,身着晨起时的一领白袍,愿望着飘过的云烟。在她面前,是那沓叠得整整齐齐的巫女服,盛放在一个朱盘之中。

实际上,她已经度过了无数个平凡人的岁月,多年以来相濡以沫,她已别无所求。但当她真正换下巫女服的那一刻,她总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放不下。那是无法预测的整个未来,那是整个风风雨雨的人世。

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白缎与红裙,走过了那么多旅途,经历了那么多的岁月,她已经放不下了……那是整个天上人间……

犬夜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桔梗身后,用一卷白檀纸将桔梗如墨的长发悠悠挽起,小心翼翼的把结打好,将发脚分到两旁。

“谢谢你,犬夜叉。”桔梗回眸一笑。

犬夜叉脸上一红,用爪子抓了抓脸,随后从身后提起一领青绿色蝴蝶纹和服来,说道:“桔梗,穿这个吧……”

“天下一日不安乐,我就脱不下这一身……”桔梗默默道。

当初蓬莱岛大战后,妖怪残魂四散逃命,侥幸走脱者仍在人间发泄着怨气,虽然力量不强,但亦令人间时不时有火灾疫病发生。每见及此,桔梗就重拾当初的职责,四处跋涉,诊病救人。

她终归不是华服中人……

犬夜叉叹了口气。那是无尽的心疼。妻子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的普通而平凡呢?如果没有第二次人生的旅途,桔梗或许能放下一切,但看过小小枫之村外的世间后,这就几乎不可能了。

妻子的选择他干涉不了。如今,他要做的,就是爱着她,跟着她,陪着她,保护好她,一起走到天荒地老。

渡海前往华夏,必得官方一纸朱令状方可,且只能从长崎一口出航,不然就要强行抢关伤人,这是二人不想见到的。为今之计,只有先去江户一趟,有不有机会,另当别论。

桔梗一袭白衣,映照在银色的晨光之中与点点朝露之上,飘起的红裙在山岗之上仿佛点亮了半边天空,似乎她才是这清晨太阳的召唤人。回转头时的满目秋波,随风围绕在犬夜叉身边打转,令他目眩神迷,复杂的心结也一下如冰而释了。他赶紧把门口挂的杨桐摆好,随后纵跃而来,一把握住桔梗玉手,接着一个旋转就自然地把桔梗驮到了自己身上。

“我背着你,走得快。”

桔梗笑道:“你真以为你能日行千里吗?”

犬夜叉笑笑说:“那也比你强。反正这一路去江户途中少有风景,我们走快些略过也无妨。”

桔梗摇了摇头,用手轻轻地指着草坪上的一朵紫草花,说:“犬夜叉,我们还是多停一停,看一看。”

石竹,抚子,葶苈……

犬夜叉挺直背,用手抡了个圈,说:“不想让我累着就直说嘛……还一套一套的……”

桔梗已经挥着手跑远了。

“你不会真以为你跑得会比我快多少吧,犬夜叉?”

犬夜叉正欲大叫着往前冲,却突然被一道灵力绊倒在地。

“你……”

“这就是你企盼的平凡女人的行径啊!”银铃般的笑声从远方传来。

“不……你这是孩子行径!”

……

话说时幕府将军,谓之德川秀忠,为人性情宽和,善待下人。一日出门围猎,下人准备好弓矢等候,将军此时早饭未罢,众人只好等候。清晨天气湿冷,诸人不胜其苦。秀忠闻之,不食早餐而出,吩咐此后下人倘是准备完毕,直接喊他出发即可,不必等候受苦,众人很是感激。不料此次出猎,寒风凛冽,草木之中又有怨灵作祟,秀忠本生来体弱,又空腹而行,结果半途昏沉,回城后便卧床不起。此时武藏境内,寒风所起之处,动辄有人得病,人心惶惶。幕府只得张贴榜文,召集良医。

江户城虽名为开幕之所,但连年大火,城板石垣斑驳累累,城里也是商户木房杂居,空气混浊。只有偶过桥边,有川水冲刷并有花叶香气,才有清新之感。

街巷之中,隐隐约约有风之伤刀气纵横,只是犬夜叉已刀法大成,内力早胜往昔,平常人等不觉,而许多火吹鬼、土蜘蛛、兵主部等纵火施毒妖怪,均暗中化为土灰。稍有残魂怨灵,也在一股悠悠的花香气中净化得无影无踪。

此时一户人家将一面目枯黄已然断气者抬到街边,哀恸不已。桔梗见之,不禁恻然,背着紫色花篓走来,抽出一株桔梗花,在病人额头上轻拂几下,又讨了一个泥碗,将花用水泡了,付与病人家属给将息之人饮下,顷刻寒湿之气破除,病人咳嗽睁眼,街市诸人无不吃惊,个个上前扶老携幼请求救治,桔梗也来者不拒,一一布施汤药。

“这巫女小姐真是天仙下凡!”

犬夜叉则在一旁悄悄束发掩耳而立,好生无聊,突然见榜文四周密密匝匝人们围成一团,挤也挤不开,便上前察看。

“汪汪!”突然突出几声猛喝,看榜众人一阵讶异,不少人闪开一道,红衣少年乘机起身,獠牙一闪,铁爪一钩,早把榜文扯下。有自诩精通药理的医生还想夺榜,只见束带掉落,银发挥洒,一双小耳往两边一翘,无不大吃一惊。

“有妖怪!”顿时街上大乱起来。

桔梗抬头一看,不由得一阵跺脚,这虽是个良机,但也犬夜叉未免太莽撞了,她赶紧扒开逃散市民,冲上前去。

“啪!”

犬夜叉头上被一阵重击,趴在地上,不由得“呜呜”起来。

“式神无礼,我已经把他收服了,大家别慌乱!”桔梗说这话时,都忍不住有了笑意,只好强行给犬夜叉使眼色。

犬夜叉只好用脚扫了扫头上的包,不情不愿地发出几声委屈的“汪汪”声,力图配合得好一些,免得招致麻烦。

顷刻一位妙手回春且能“降妖伏魔”的巫女之名传遍大街小巷,兼之扯了榜文,众家臣不敢大意,连忙上报,延请桔梗入殿问诊。当众人在室内仔细端详时,无不惊为天人。桔梗白衣红裾,清秀脱俗,装束绯裙,如彩云漫空,斜阳夕照;那只把人们吓得不行的“式神”,实际上火裘飘飘,如东方日出,配之银发金眸,更是洒脱不羁,见了此上好人物,众臣皆觉人生无憾了。

桔梗抽出一节招灵木枝条,撒上清水,在房间角落拂拭一遍,随后取来花盂,将枝条稳稳插入,护庇四方,随后用花叶煮了茶水,道:“让你们主公就此地休息一日,饮了茶水,自然便好。”

若换成别的医生,这些久经世事的大佬必然将信将疑,但见了人物品相,恭敬都不必多言,哪有不信之理!果不出一夜,将军之沉疴就即告痊愈,大喜之下,便询问该如何报答。

桔梗见时机已到,便道:“行医济世,本是巫女职分,但此次确有所请,但愿得朱令状一道,准我出海游览山水江风。”

“世人拜谒府上,无不是求金银珠宝,朱令状也不过是行商许可,互通有无,以求财货,你求这个,实在难解。”

“朱令状非是经商之用,也是出海之凭证。居于一村一镇,救世有限,但如能出海遍历四方,则功德无量,令人安心。飘海而出,还少了功名缠绕。只愿赏夕阳朝霞,有古人天天白浪飞之趣足矣。”

犬夜叉又“汪”了一声,不免憋气起来。忍不住低头长吟:

“愿与一人划舟与山川苇荡,观瀚海日出,此生足矣……”

众人听“式神”说话,大吃一惊,有惊怖之色。

桔梗见事已至此,也不再相瞒,笑说:

“这并非式神,是我丈夫。”

众人又吃一惊。连犬夜叉也没想到桔梗会大庭广众下直接抛开身份,公之于众,心里又是暖和,又是忧心。

倒是将军大度,说道:“这也无足怪异,反当为世间美谈。昔安倍晴明大师,父母便是人妖相恋,有何怪哉。朱令状一事,当众书写给你,并赐身穿紫衣之权。”

桔梗不动,碰了碰犬夜叉。

犬夜叉走上前去,接了书状,当即称谢。众人随即目送二人离开,赞叹不已。

“桔梗……你比我还冒险得多……你就不怕世人流言蜚语道巫女已婚还与半妖相恋……”

“无妨。就我们而言,夫妻之间,不当有别。而且你我既然都决定要归于平凡,那走入人世,是迟早的事。从此之后,世间不会有人不接纳你,处处皆是你容身之所。”

“桔梗……”

自己以后能给她些什么呢……

犬夜叉思索良久。

“你不必想大问题。倒是我想看山水烟霞,瀚海日出,你有办法为我解决容身之地吗?”

“好说!乌篷船、独木舟、青竹排、帆海船、屋舍房子,你躺在哪个上面视野好,人舒服,都可以!”

桔梗笑了笑,闭上眼睛,躺在草坪上,仿佛真的躺在竹排上徘徊于梦中……

不识武藏野,闻名亦可爱。只因生紫草,常把我心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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