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之樱

嵯峨之山谷,佛门之圣地,浮华之过往。尘世富贵已成梦,圆寂却还念金身。

佛门言己慈悲,结果乱世之中,聚谷自保,足不出户,与世隔绝,招募兵将,盘踞一方;法师巫女,或蜷缩京城,或装神弄鬼,至于这人间的祸乱根源,天下苍生的疾苦,却没人承担悲悯了。

妖魔横行,无数人死于非命,而十多年日子里,各封国间,一支除妖队伍都没拉出来。

终是那几个孤独的,无人理解的,高处不胜寒的人背负起了所有……

而命运赐给她们的都是悲惨的结局……

翠子、桔梗、瞳子、白心上人……

看着满城佛寺,犬夜叉不由得一阵好笑:直?不染皂,就干净了?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如今天下一统在即,但以后呢?历史的周期再来一遍,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又会怎么样呢……

还会有奈落吗……还会有四魂之玉吗……

她当初就是因为四魂之玉一个人扛下了所有,所以才……

想到这里,犬夜叉一阵紧张,他突然猛地一把将桔梗拉入怀中,眼中泪光闪烁:“桔梗……以后千千万万不要离开我身边……不要离开我……不要……”

桔梗轻轻将手覆在犬夜叉肩上,将头埋在他怀中。确实……她再也不想同时也不会离开他了……

爱得太慢,爱得太傻,最后都成了四魂之玉算计下的笑话。各自走着自己的孤旅,最后都败了。

若不是这一生彻彻底底丢下闲言冷语、心中顾虑,和他一起勘破了四魂之玉的本质,两人只会一劫又一劫,惨不忍睹……

还好,一切只是绕远了,最终还是走到了结果。

以后,她一切计谋战略都将会有一个前提:不离开他……

以后,他行事也永远一个前提:不离开她……

“不要怕,犬夜叉……只要我们站在一起,再来一次四魂之玉也不怕……”

“不……一切都要扼杀在萌芽中……我要护你周全……哪怕最后能胜,我也看不得你的伤痕……”

犬夜叉和桔梗从东大寺旁走过,东寺再怎么辉煌也无所谓,他们还愿的是唐招提寺。那是犬夜叉人生的起点,只因在鉴真大师面前许下的一个愿,种的一个因,他曲折地完成了他的使命——救桔梗脱离苦海,并造就了这段奇缘。

这个愿和恩,是必须还的,也能告慰大师在天之灵。

入御影堂,只见大师雕像面向西方,双手拱合,结跏跌坐,团目含笑,两唇紧敛,犬夜叉不禁热泪滚滚流下。

“弟子前世卑微丑陋,蒙大师不弃,收以为徒,荷以重任……”说到这,犬夜叉声渐哽咽,“没想到弟子无能,错失两世……”

犬夜叉已然呜咽不能言,狠狠往自己脸上抽起了巴掌,想到桔梗两世受的死难,他感觉如万箭穿心一般,哪还说得下去,要不是入佛堂前卸下了铁碎牙,只怕他会拔刀饮血……

桔梗见此,赶紧上前拢住犬夜叉,轻轻拍着他的背,此时他都已经被泪水呛得不能再言。

桔梗连忙也双手合十礼拜,对像说道:

“我前生受重托来东瀛,受苦受难,本是应该,蒙大师念念不忘,慈悲怜悯,发愿脱我于轮回……如今犬夜叉……他已经做到了……大师不必记挂,我夫妻二人永不忘……”

“犬夜叉……你不要哭了,你完成了大师给你的重任,救了我……你是我的恩人才是……”

“我……我就是个混账……一个劲地给了你痛苦……”

“但你确实做到了……没有你,也没有我今天的幸福……不要哭,我们应该乐,我们……是来告慰大师还愿的,你这样成什么体统……”

犬夜叉这才站起身来,抹了抹眼泪,拉着桔梗的手,互相凝视起来。

天作之合,前世姻缘……

桔梗也忍不住了,二人不禁流泪相拥而泣。

……

赶到吉野山脚时,已是下午,大风拂尘,花期将过,漫天炫浪花雨,从桔梗发梢飘过,然最后都落地为泥,枝上之花,十不存一,唯有零落成泥一途,桔梗见了,心里好生不忍,感觉内心沉甸甸起来,俯身捡拾花瓣,一一塞在自己怀中。

“犬夜叉,你挥一次风之伤吧。”

犬夜叉知道桔梗所思,于是舞刀运气,风起云涌,地上落花重新盘旋于空中,但终不能持久,再一次飘落下来,桔梗伸手张开灵力结界,将能目睹之飞花一并收拢,拢至怀中,不声不响,向山腰走去。

二人抵达吉水神社,早有神官洒扫出迎,三人不禁沏茶对话起来。

“此时樱已迟了,岂不闻三日樱花之说?明日便是第四日,已经不得赏了,好生可惜。”

“果然是山风多厉樱易散,片刻留情不足凭……”桔梗喃喃自语。

“桔梗……你……”犬夜叉惊愕抬首。

桔梗自知失语,赶紧补充说:“花虽落矣,然古语山樱倩影萦魂梦,无限深情属此花,花本身是长情动人的……”

那神官不知二人心事,说道:“恐怕未必呢……山樱若是多情种,今朝应开墨色花。”

“你……”犬夜叉双手握拳,茶杯翻覆,众人一惊。然他再怎么恼怒,也夺不得这天地造化,只能一泄气坐回席上。

之前京都一旅,本想就此于岚山赏樱,不料却被那北条无端破坏,大坏心情,故两人南下奈良才如此紧赶慢赶,就是为了在吉野山再次一睹樱花盛容,不料却恰好迟上一天,怎不令人郁闷遗憾!犬夜叉本来个性急躁,本身事情落空就足够懊恼,偏偏几人还拿樱花比对起来,类似世人无情,更是令他失落不已。桔梗也不知说什么好,自己一时伤感,脱口而出,犬夜叉之前就负疚,这下心伤得更惨了。

“犬夜叉,没关系,下千本、中千本没了,我们还有上千本、奥千本可待花期……”

犬夜叉“嗯”了一声。

桔梗怕言多有失,只能默默回房去了,独留犬夜叉在樱花树枝上呆坐。

犬夜叉走到明月之下,暗自祷告:

“天地若能鉴我和桔梗三生三世,情比金坚,愿再延一日花期,感激不尽。”

犬夜叉走到山谷迎风之处,拔出铁碎牙,划出冥道残月破形成屏障,阻挡山风,紧接着自己坐立山腰,将铁碎牙开刃盘在膝上,催动妖力自然涌动,刀口自然风动上升。或有花瓣欲坠,都被刀风抬起,暂挂枝头。桔梗见犬夜叉独踞山头,心中不安,连忙呼喊犬夜叉回房,犬夜叉只当充耳不闻。及至半夜三更,桔梗再不能忍,赶紧上山查看,结果却发现犬夜叉刀落于地,自己一摇一摆,晕在树下。此时黑夜茫茫,自不知花叶何状,也无心观察,赶紧将他用力一步步抱回。桔梗把了把脉,竟然发现犬夜叉是虚脱之状,体内妖力微弱。桔梗以为碰上了什么山妖歹人交了手,赶紧一手举烛,一手解开火鼠裘看他是否有伤,结果不见有任何交手痕迹,用灵力感知也未感觉有何妖孽。分身之下,犬夜叉不知何时伸出双手,把桔梗的手盖在胸腹之上。桔梗也不忍抽开,坐在一边,默默凝视,只至天明,不知不觉,也昏昏睡去。

早晨各神官出门洒扫,看到山下一幕时,不禁大为惊愕:樱花仍立枝头,漫漫花海,未曾凋零。

不是一朵一朵地开,而是一整座山在一夜之间被染成了浅绯色。千本樱从山脚一路燃烧至峰顶,像神女抖落的霞衣,又像一场不会熄灭的朝霞之火。风一吹,花瓣便簌簌地落,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后来竟成了雪,成了雨,成了淹没小径的粉白色潮水。行人的木屐踩过,每一步都陷进柔软的香雪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山涧的水流也成了樱花的归处。那些飘落的花瓣浮在水面,打着旋,聚了又散,像是无数封未曾寄出的信,顺着溪流漂向远方。偶尔有鸟雀掠过,翅膀拍碎一树花影,惊起的花瓣便在空中翻飞,久久不落,仿佛时间在此处停滞。

站在中千本的山腰望去,整座吉野山如同被云霞包裹。阳光穿过花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风过时,光与影便跟着摇曳,宛如神乐铃下的幻梦。偶尔有修行僧侣缓步穿行其间,绛红的袈裟在樱花中忽隐忽现,像是浮世绘里走出的剪影。

“天啊!”外人不由得惊呼起来。

桔梗闻声惊醒,此时犬夜叉的手也不知何时松了,出门一望,染红了心底。

“施主真是福气,自然时序为你们迟一天”

联系到晚上山风不作,犬夜叉刀峰外露 ,以及他妖力失常的体征,以桔梗的聪慧,已知缘故……这根本不是什么福运,而是……

桔梗眼里噙满了泪水。

犬夜叉……你竟然动用了一晚上妖力操控风之伤……只是为了……

让我看一遍樱花……

桔梗跑回房中,紧紧搂住犬夜叉,此时他也可以虚弱的坐起,躺在桔梗怀中…… 消耗一晚的妖力,伤损太大了……

“桔梗……你看到了吗……"

"傻子……你的心,还用得着证明吗……”

“不……我只是想让你……这一世,过得好……”

这时听闻的神官僧侣,都忍不住落泪。情深至此,可夺天地之造化,再清静跳脱或铁石心肠的人,都无不感动。

一老僧递出一把团扇,道:“这本来是我等制作好供中兴祭撒团扇之用,接到之人平安顺遂。但如今看来,我们不祝贺祈祷你们这一对还祝福谁?”

众僧人一一将团扇和年糕塞入二人手中,二人称谢不已。

犬夜叉将樱花羹碾碎,轻轻抹在桔梗唇上,宛如当年的胭脂……

“犬夜叉……“

“只要……能侧卧在你怀里,我就心满意足了……回复了当年的温暖……“

桔梗望向怀中沉睡的犬夜叉,樱花掠过他的银发。她忽然想起那个飘雪的黎明,他第一次为她摘下早梅。

这一次,再也没有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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