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头和大妈都没等到想要的反应,看起来一个比一个焦急。
“丫头,亲眼见到神迹,你可开悟了?”大妈试探地问道,眼中满是期许。
温祈但笑不语。
对一碗盐水到底要怎么开悟啊大妈!
王老头倒是没说话,冷哼了一声,又捧着碗,恭恭敬敬地放回神龛里,放下红布拜了两拜。
“你又带来的什么人!没慧根!”他不悦地推搡了下大妈,“赶紧出去,别打扰我沟通神灵!”
“咳,大爷,可能光这么看,还不够沉浸式。”温祈开口找补道,“要不这样,您再详细说说,是这神水是如何降世的故事。”
听到这话,王老头脸上难得露出和缓的神情:“既然你如此诚心,那我便为你解惑吧。”
“二十余日前,正是漕帮粮食被盗的那天。我白日里去找降神教的大师解惑,感触颇深,一直开悟到半夜才回来。夜色间,便见一队阴兵……就是阴兵!”
他突然激动起来,陷入回忆之中,眼神狂热,仿佛正在重历那一幕。
“他们穿着黑袍,背部高隆,走到一块巨石后面,然后便突然消失了!就像是真正的神迹一样!”
“我连忙跟过去看,在他们停留的位置,找到这一汪神水。我将神水带来回来,日夜祭拜,便见水里竟生出了东西,比玉石还要透亮百倍千倍,它还会汲取神水中的精华,它每天都在长大!”
温祈看着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内心暗自思忖着。
这么巧,又是盗粮那天?
听王老头的描述,这队人不像阴兵,反倒像是在趁夜运送什么东西,至于突然消失在巨石后面……
是地道吗?
她本想再试试,看能不能打探出具体的位置。可惜王老头对此守口如瓶,反而变得警惕起来,像是生怕被她夺了造化。
温祈无奈,只能姑且作罢。
倒是大妈见她终究没有开悟,脸上露出挫败的表情,满眼惋惜地目送她离开。
这趟的经历多少有些荒谬,而且看起来与漕帮并无多少联系,反倒牵扯出个不伦不类的降神教。
她边琢磨着边往回走,却没想到在半路上正好遇到张密。他难得没穿官服,步履匆匆的样子,身后还领着一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男人。
一见到温祈,张密的眼神瞬间就亮了,快步走到她面前:“阿愿姑娘!竟在这儿碰上你了,也好,也省得再多跑这一段路。”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没等温祈应声,抬手指了指身旁的男人,开门见山地介绍:“这位,便是我提过的石复,漕帮义勇堂堂主!”
他说这话的语气,多少带着些与有荣焉的意思,显然与石复交情匪浅。
温祈略一挑眉,视线跟着移过去,点头致意:“石堂主,久仰。”
与气质突出的林家兄弟不同,石复属于那种扔进人群就找不到的类型,平平无奇的五官,平平无奇的身材,甚至会给人一种憨厚无害的感觉。
“阿愿姑娘。”石复似乎是没怎么跟女子打过交道,刚开口便红了脸。
他自觉失态,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随即不自然地垂下视线,自顾自地继续道:“张大人都跟我说了,本就是漕帮的案子,自当义不容辞。只是我一介粗人,不会绕弯子,姑娘若想知道什么,直问就好。”
温祈倒是没想到,他竟会是这种性格,好在沟通起来倒是容易。
“石堂主,你可知林家兄弟与孔无忌的关系如何?”
石复自然知道孔无忌被通缉的消息,并不意外她会有此一问,坦然答道:“漕帮众人,义字当先,既为结拜兄弟,自然感情甚笃。”
“不过……”
“孔无忌此人,向来贪财好色,心胸狭隘。林慈一直以来都看不惯他,只不过碍于林寻文,至少在明面上关系过得去。”
“那林寻文的态度呢?”
石复闻言,又是憨憨地笑了笑:“姑娘,漕帮做的是江湖买卖。”
总会涉及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林寻文做为帮头,不方便亲自出面,那孔无忌就是他手里最好用的一柄刀。
温祈会意,接着又问道:“听你刚才的意思,林慈倒是对他兄长言听计从,甚至能因此忍让孔无忌?”
石复点头:“他二人幼年失孤,林慈是靠着林寻文才活下来的,乃是真正的长兄如父。”
“入漕帮之前,他们就住在城郊的废弃义庄里。在林寻文成为帮头后,便下令将那里重新修葺成一座别苑,又不许任何人靠近,哪怕是林慈都不行。”
“听闻他金屋藏娇,养了一对歌伎,常常于深夜独自前往,与美人相会。”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消息。
温祈想知道的都问得差不多,向石复和张密道了谢,打算趁着时间还早,去看看那座所谓的别苑。
石复不免又是一阵脸红,张密恨铁不成钢地把他攮到一边,满脸堆笑地凑到温祈面前,谄媚道:“阿愿姑娘,下官找人这事儿,办得应当还算漂亮吧?”
温祈瞅着他波涛汹涌的下巴,不由得好笑道:“侯爷向来赏罚分明,等到破案,自当有张大人的功劳。”
张密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得更加灿烂,本就看不见的眼睛几乎完全挤成两道缝。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他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还望阿愿姑娘,在侯爷面前替下官美言两句?”
温祈看着他的样子,莫名又想起谢迎之前关于官痞的言论,只觉得分外贴切。
“怕是用不到我。”她蓦地笑起来,目光越过张密的肩头,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路口,淡淡道,“侯爷来了。”
张密满脸愕然地扭头看去,瞬间偃旗息鼓。他没胆子邀功到谢迎面前,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玩笑,都是玩笑话罢了,阿愿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紧接着撩开衣摆,对谢迎仓促一拜,便扯过尚在状态外的石复,忙不迭地溜了。
“做贼了?这么心虚?”承钊蹲在墙沿上,好奇地张望过去,在看到石复时,不由得感叹出声,“嚯,这人练家子啊,好稳的下盘!”
“石复?”谢迎开口问道,“新线索?”
温祈点头,将刚才关于石复所说的话简单复述一遍:“来都来了,侯爷不如一并去看看?”
虽说林寻文的别苑位于城郊,但实际距离漕帮堂口并不算远,哪怕是步行,也不过一炷香不到。
房子比温祈想象中要简陋得多,院门虚掩着,前院开垦出一小块菜地,显然被精心照料,长势甚好。说是别苑,多少有些言过其实,顶多算个普普通通的农家院子。
“金屋藏娇?就这?怕是藏我都没戏。”承钊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探头往院子里看了看,抬高声音喊道,“有人吗?我们是漕帮的人!”
却没听到半点回应。
承钊不再耽搁时间,在得到谢迎首肯后,干脆利落地一脚把门踹开,倏地闪身入内,不过短短几十息,便探查完整座房子。
“侯爷,里头的衣物摆设都像是林寻文自己的,这也没别人呀!”
没人?
温祈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林寻文到底什么癖好,好好的漕帮不待,三天两头来这里重温种田生活,难不成是在忆苦思甜?
“事出反常必有妖,找。”谢迎言简意赅地下令。
温祈也难掩好奇,跟着承钊进屋,左右环视着,随时准备开启关键物触发。
屋内布局相当简单,只有一间内室和一间书房,皆是鲜有摆设。靠墙的一排木架上,摆着只上锁的木箱,只不过锁得并不结实,承钊两指一错,就轻而易举地拧开了。
只见里面装的厚厚一沓,全都是账本。
“什么玩意。”承钊随手拣了本账簿翻开,只不过仓促瞥了两眼,便陡然神情一凛,“侯爷,是私盐!”
此言一出,温祈不由得一阵发怔,紧接着脑袋嗡地一下,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将目前所有零碎的线索串联起来。
私盐,神水,盗粮案。
还有吕泽兰的那句,“那个凶凶的人,我曾经见过。”
为何吕大志能堂而皇之地“盗”出十袋粮?林慈又何必亲自送一位重伤的劳工?
是因为他撞破了漕帮贩运私盐之事!盗粮是假的,那是林寻文给的封口费,只不过他送出的,恰巧是被孔无忌做过手脚的霉变米粮,这才有后来的事情!
温祈越想越觉得一阵不寒而栗。
吕大志被构陷盗粮,此事一出,林寻文还会信他的守口如瓶吗?
当然不会。
贩运私盐是板上钉钉的死罪,按照林寻文谨慎的性格,绝不会将自己的性命,赌在别人身上。最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所谓保辜期,便成了他兵不血刃,怂恿吕大志自行赴死的最好理由。
不对,他当真对孔无忌的把戏一无所知吗?或许孔无忌也好,吕家人也好,从一开始就在他布下的局里。
“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差?”谢迎不由得开口问道,“私盐一事牵扯甚多,光看这些账,林寻文短短三年,敛财少说已有千两。但如今银子在哪儿,货又在哪儿,皆是未知,光凭你我怕是很难查透了。”
“不……”温祈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若我知道他将私盐放在哪儿,至少是曾经放在哪儿呢?”
谢迎先是一愣,随即笑道:“那便许你首功,可任意向本侯提一个要求,承钊可作证。”
“如此甚好。”温祈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脑袋上顶着一个仅她可见的硕大弹窗,往旁边挪动半步,轻踩住那块微微翘起的破损石砖。
只听咔吱一阵响动。
靠近墙角的地面骤然翻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弹窗上的地图自动关闭,显示出被遮盖的关键物提示。
【物品:机关×1】
【今日传闻: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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