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死的，为了她，赔上自己的命，不值得。”谢温语气平淡，回望身后被隔离得远远的女子们。
“失去了一条，你的眼前还有不少，不该护吗？”
刘雅星什么反应，谢温不知道，她走近那群饱受磨难的姑娘身边，即便有人离去，周遭依然没有停止闲言碎语。
“如果要死，我希望你们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冰冷的河底或者别人不知道的角落。蛮族人辱我等，大齐百姓出卖我等，我们不应该拼尽我们所有的力气，把他们也拖进深渊里面吗？！”罗静声嘶力竭，表情狰狞不断吼着面前这群女子。
“死，也不能死的那么没有出息！我们要报仇，我们得活着，我们需要将敌人煎皮拆骨，化为我们赖以生存的养料。你们今天死了，能得到什么？”
“是至死都遗忘不了的耻辱！”罗静瘦削的脸庞滑过眼泪，却在下一刻被她抹走，继续愤慨地打消姑娘们自尽的念头，挑起她们的怒火。
“你们甘心吗？你们舍得吗？”
女子们沉默不语，低头小声哭泣。
“姐姐！”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被另一个清瘦的女子背了过来。
谢温侧头一看，是那日在羊圈里第一眼见到的小女孩，此时她拿着糖葫芦，笑容可掬。
“姐姐们，你们是要回家了吗？”
没人回应小女孩的话，小女孩似未发觉现场的古怪气氛，小嘴不停说着。
“我之前找刘姐姐借钱，给你们都买了糖葫芦，本来打算让你们尝一尝，不过既然你们要回家了，那就带到路上吃吧。”
小女孩说完，人群中挤出一个中年小摊贩，举着一大束糖葫芦，看了女子们一眼，笑着道：“来吃吧，这小姑娘一大早就来缠着我，要我为她的姐姐们做糖葫芦，我一下子哪能做那么多根，于是折腾到了现在。快来尝尝，我们家的糖葫芦可甜了。”
女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底纹丝不动，只有罗静率先从稻草把上取下一根，狠狠咬上几口。
“姐姐，快啊！”小女孩笑吟吟地冲谢温喊道。
苟雪闻像是要说什么，可谢温却伸手摘下一根，放进嘴里轻咬一口。
“姐姐，好吃吗？”小女孩眼神亮亮的，一脸期待样。
“我打算给我娘也带一根回去，这样我娘就不会说我没良心，总是背着她偷偷吃东西。”
谢温耳边是小女孩的嘟囔，嘴里是甜得发腻的糖胶味道。前世的她在景区游览时，就吃过糖葫芦，发甜的水果至今想起都令谢温起一身鸡皮疙瘩，自此她再也没吃过半点糖葫芦。
面对小女孩的问题，谢温扯出温柔的笑容，说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糖葫芦。”
小女孩高兴坏了，又扭头期待地看向其他女子。女子之间，终于有人鼓起勇气上前拿走，随后陆陆续续取走不少。
“好甜啊。”其中有人吃完发出赞叹，又在下一刻突然哭了起来。其他拿走吃掉的女子亦同，即便如此，剩下的女子也没有停下取走糖葫芦的动作。
稻草把上的糖葫芦越是减少，小女孩的笑容弧度就越高。
“好了，姐姐们，我也要回家了呀，我娘在家里等我呢，再见！”
小女孩身体和手晃动，开心地和其他人告别，清瘦的女子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背着无法行走的小女孩朝另一边由几名士兵守护的马车走去。
待小女孩走远，罗静来到谢温旁边，轻声说道：“小妮的双腿在蛮族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回到北境后找大夫看过，大夫说她的腿已经坏死了，邪毒入体，恐怕没几日可活了。我们便去哀求苟大将军，将军人好，派人护送小妮回家，我真的希望她能见到她娘一面。在羊圈里的时候，她最是期待回家吃上她娘做的饭了……”
“嗯，她一定会的。”谢温低头看着手心的糖葫芦，分明甜到无法言表，心头竟是难以形容的酸苦。
罗静吸了吸鼻腔，“其实我同样有自尽的念头，之前在蛮族里，只觉得活在地狱，无时无刻都想将那些杂碎扒皮抽骨。真正逃出来重新见到这片天地后，又觉得自己没脸见父母，见世人，只想将自己这个污秽的存在磨灭掉。”
罗静抬头望向越走越远的马车，眼底是令人生畏的怒意，“但当我知道小妮的事情时，我的内心涌起一股无法浇灭的愤恨。所以我站在了这里。”
谢温看了罗静许久，询问道：“你要不要加入我的书局？”
突然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叫罗静稍许不解，“书局？”
谢温越过罗静，看向她后面慢慢品尝糖葫芦的女子们，“我想将你们的事迹著成书，传散天下，叫世间所有与尔等相似遭遇的女子，抛弃自尽的念头，学会再度珍惜爱上自己，让她们再次站起来，傲然活于世间，与世间的不公不允努力抗争。”
谢温轻抿嘴唇，“你愿意吗？”愿意将自己的疮疤挖出来，告知天下。愿意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出来，抗击敌人。
罗静扫过其他人怯生生的神情，加上坐在篝火堆旁烤火暖身的刘雅星投过来的关注眼神，最终她点点头颅，同意了这件在此世间被誉为最荒诞至极的事情。
从逃脱盲婚到如今的境地，不过几月却如他人半生的波澜，从开始的茫然跟随一股莽劲，到现在的稚嫩未来雏形，寥寥几笔又怎能道出辛酸苦楚。
可是谢温，就是想做，那便去做了。正如苟雪闻所言，总是随心所欲的，才是她不是吗？
“需要我帮你把糖葫芦吃掉吗？”苟雪闻凑上前，看着谢温半消的糖葫芦。
谢温摇摇头，把糖葫芦叼进嘴里，“走吧，回京城。”
苟雪闻愣住，“你愿意让我陪你一起回京？”
“你有事面见太子，我也有事，要拜见太子殿下一面。”谢温嘴角笑意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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