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损八百

她似乎早猜到会是这样,看着乔海笑得讥讽:“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育仁坊曾发生一场火灾,烧死两人,一主一仆。”

乔海脸色倏然变了。

乔兰十分满意他的反应,紧接着说:“其中那个主人,叫芍药,曾经是绮香楼的艺伎,后来被人赎身,养在别院里。乔老爷,这一千两赎身钱在你账本上是出的哪笔货款啊?”

乔海脸色煞白:“一派胡言!我从没有过什么外室!”

“你当然没有,芍药是你送给治粟内史胡广的,孩子都四个月了,如今却一尸两命!”

郭淳脑袋都大了。

乔兰第一次告官时可没提过这茬!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偶然摸到了什么苗头,根本没有实际证据。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看乔海的反应,她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郭淳想强行终止公审,刚要拍惊堂木,手腕就被李安从桌子下面按住了。

李安:“你怎知此事?”

这话完全就是问给郭淳和风念安听的。

乔兰本来并不知道这件事,这还要归功于昨夜钟离烬做了回梁上公子,密探香闺。

乔兰果然被禁足了,房门外有两个小厮轮流站岗,大门紧锁。

钟离烬从后窗翻进去,跟乔兰以纸笔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谈话,末了还不忘带走所有手稿。

足足写了二十多张!

李安逐字逐句看完,一把火烧了。

钟离烬将那夜验尸的结果告知了她,让她随便找个理由在公堂上说出来,只要确认芍药跟胡广有关系,就能并案调查,陈翠翠自然翻案易如反掌。

乔兰随口编了个理由:“因为我……”

“哎呦。”风念安捂着头:“我头痛欲裂!”他趴在桌子上,气若游丝:“淮东……”

淮东秒懂,冲上来抱住他,大喊:“少爷发病了!快传太医!”

话音刚落,风念安就一歪身躺在椅子上不动,“晕”过去了。

郭淳先是没想到审案审到一半能把风念安审出病来,旋即就喜上眉梢。

先不管他这病怎么回事,退堂再说!

于是甩开李安的手,“啪”地一拍惊堂木:“事发突然,此案容后再审,退堂!”

淮东已经抱着“昏迷”的风念安走了,郭淳提袍子跟上:“风大人?风大人您怎么样了!”

溜之大吉。

乔海早在惊堂木落下的第一时间就跑了,李安看着还在地上跪着的乔兰,气得咬牙,一甩袖子也走了。

衙门口,淮东抱着风念安上马车,郭淳追出来,朝着车门行了一礼:“多谢风大人解围。”

淮东刚把风念安放下,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解什么围?少爷他真病了。”说完就催促车夫:“赶紧回府。”

郭淳看着走远的马车,惊讶不已。

真病了?审个案子审病了?风家不会记恨自己吧?

马车走远,墙角处走出一人。

李安:“他真病假病?”

“看看不就知道了?”

钟离烬脸色阴沉地跟上马车。

李安本来想跟着一起去,但想到乔兰还有点不放心,转头往乔府去了。

钟离烬跟着风念安的马车到风府,没多久就见太医院马车急奔而来,进去一直没出来。

难道他真病了?那可太会挑时候了。

整个风府都没想到,第一个来探病的会是钟离烬。

管家看见他时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招待。

风念安得到消息时正躺在床上吃淮东削好的梨,面色红润双眸清亮,哪有半点病态?

他手里翻着账本:“芍药的案子是真的?派人去查查,乔兰这三天都……不对,”

他合上账本。

乔兰若早就知道芍药的事,没道理今天才说出来。

“派人去查,昨晚钟离烬都去过哪,做了什么。”

淮东一边点头一边问:“不用派人保护乔兰吗?”

之前她毫无证据,不足为虑。但现在她把芍药的事捅出来了,一旦查明芍药确实是乔海从绮香楼赎身出来送给胡广的,那他二人行贿受贿一事可就证据确凿了。

所以现在肯定有人要杀她灭口,或逼她修改供词。

“当然要。但不是保护她。”

“那是?”

“抢人。”他继续翻账本:“芍药的事不可能是她查出来的,是有人在背后帮她。但那人是在把她往死路上逼。”

固然这样可以揭穿乔海和胡广,但乔兰八成也得陪葬。

而且案子一旦翻出,背后牵扯的是无数人的利益,到时候死的定然不止乔兰一个。

不能再让那人继续查下去了。

淮东明白:“把人带回来吗?还是送去哪个别院?”

“不。”

别院不稳妥,翻墙就能进。

得把人送到一个让人不敢翻墙进的地方。

他想到一个地方,笑得阴邪:“送去长公主府。”

你再能耐,也不敢闯吧?

账本翻到最后一页,他看着下方那喜人的数字,眉开眼笑:“不错,不错……”

“少爷,”小厮站在门口:“左飞虎军将军来探病了。”

“钟离烬?”风念安翻身坐起:“怎么来这么快?就说我病的重,不见。”

“将军说他进来看一眼就走。”

“说我病的要死了见不得风。”

“他跟管家说过了,他略通岐黄之术,长平关有很多新奇草药很好用的,正好带来给您用。”

风念安咬牙:“他故意的。”

要让他发现自己的病是假的就完了!

淮东放下梨拿起刀:“我去守门。”

“他有备而来,躲了反而显得我心虚。”他深吸口气,壮士断腕地问:“人到哪了?”

“刚从前院过来。”

风念安脱衣服,对淮东说:“在门口阻他片刻。”

淮东点头,又被风念安叫住:“把刀放下。”

淮东把水果刀放下出去了,小厮把果盘清理走。

风念安脱的只剩里衣,走到院里井边打了桶水,气沉丹田破釜沉舟地举过头顶,浇了自己一身。

拖几天也好,最好能把这案子拖黄了。

想到这他又浇了两桶,冻得哆嗦,头脑发昏。

这感觉对劲。

他脚步虚浮地回到屋里,脱了湿衣服塞进床底下,换上干的,钻进被子里,打了个喷嚏。

“钟离烬,你等我下回痊愈的。”

我参不死你!

他又打了个喷嚏,叫来小厮,指着门口,断断续续的说:“去,开门……”

说完,手上力气一泄,垂在床边。

小厮大惊,哇啦哇啦跑出门去。

“不好了淮东哥!少爷晕过去了!”

两刻钟后,钟离烬站在院子里,看着刚走的太医又被请回来,院子里忙上忙下。

带着两个仆人抬着一箱子补品的阔少火急火燎跑进来,把挡路的钟离烬一巴掌推开,问淮东:“表弟还好吗?严重吗?”

钟离烬站稳脚跟,猜测这大概是风念安的表兄,承平商号少东家姚子同。

淮东:“太医在里面。”

然后是打过一点交道的华诺,气喘吁吁跑过来:“怎么刚好又病了?”

淮东:“太医在里面。”

风守礼一路小跑回来,帽子都跑歪了:“枕月怎么样了?”

淮东:“太医在里面。”

身后跟着同样朝服未脱的太子洗马:“堂弟如何了?”

钟离烬认识,这是风念安的堂兄风瑞先。

淮东:“太医在里面。”

华诺扶着膝盖:“淮东,给我口水喝,我跑的要岔气……”他靠着廊柱一抬眼,正看见站在最后面的钟离烬,脚步一顿:“钟离烬?你怎么在这?”

华诺一说话,其他人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姚子同上下打量他,语气不善:“刚才站门口挡路的就是你?”

他跟风念安的事他都听说了,对钟离烬实在提不起好感。

几双眼睛看着他,他竟然有些心虚了。

“我……来探病。”

片刻后,他找了个由头先走了。

他走后,华诺咂摸出点不对劲来。

风念安生病是在公堂上突然发病的,消息传到各处,大家再赶过来,速度最快的是离得最近的姚子同。

不管是钟离烬的家还是他的右飞虎军衙门,都比姚子同的宅院远,可他好像是来得最早的。

他跟风念安不说有情义,没仇就不错了,他探病这么积极干什么?

他借着喝水的由头拉着淮东走到一边:“钟离烬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

淮东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说实话,若是让人知道风念安是不想见钟离烬,才自己泼了自己三桶井水导致发病,恐怕事儿要闹大。

“不知道。还没空接待。”

淮东撒谎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华诺没看出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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