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副本的当天早上。
路德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后背传来微微的拉力，像是有人抓住他的衣角。
路德微微回头，余光瞥见上岸仍在熟睡才松了口气。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被压到的衣摆，屏住呼吸一点点往外抽。
“唔。”上岸嘟哝着翻了身，压住更多衣摆。
路德蹙起眉头，很快又无奈地松开。他拿出手术刀，沿着被压的边缘，将黑色的教袍割断。
呼——路德将光盘和VCD放到上岸枕边，踮着脚尖轻悄悄走出房间。
被无声关上的门锁，路德想了想，割破手指在门把手下方画了一个简单的法阵。
直到从宿舍走到副本入口，路德仍不敢大声喘气。他看着打开的副本门，突然想起文灵方。
按照文灵方的话说，他这个行为应该叫“偷感很重”。
“不敢进了？怕出不来啊。”讨厌的人存在感总是很强。
路德看向001，耸肩走进副本。
有的人就是这样，看起来人高马大几十岁，实际上心理年龄一直停滞在10岁以下。
没必要和他们较劲。
随着路德走进副本，通知声再次响起：
【第四次模拟测试“荆棘天使”开始。】
【测试级别：20XX年宗管局考试资格审查（实践题）。】
【题目要求：摧毁荆棘天使。】
【倒计时】
【3】
【2】
【1】
在画面转换之前，微风先一步迎面赶来，带着馥郁清甜的玫瑰花味同他打了个招呼。
微风像是轻抚画卷的纤手，新的副本场景缓缓展示到路德眼前。
这是一片灰黄色的无垠戈壁，直通天际线的戈壁滩上，白色枝丫、红色花朵的玫瑰花蓬勃地盛放着，将灰黄的天际线染上了红色。
蓬勃地盛放着花朵的世界里，弥漫着干枯、荒芜的静谧，像是身处在某个没有生命的孤独星球。
奇怪极了。
沿着玫瑰花田往里走，荒芜的戈壁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座格格不入的修道院。
年久失修的铁栅栏歪歪扭扭地伫立着，白色的荆棘藤缠在铁栅栏上，一路生长到雕刻着玫瑰花纹的巨大铁门上。
在荆棘藤的掩盖下，一块掉漆的木板隐约露出几个字来：
——XXX工业修道院
工业？修道院？
大概与现在的“职业技术学院”功能相似，只不过是由教会创办的，所以融入了宗教元素。
“你也是新来的吗？”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路德应激地跳开，循着声音的方向，一个巨大的人影出现在铁门后方。
路德瞳孔骤缩，他从没这样仰头看过一个人。
开门的人足有路德的两倍高，身形更是强壮，他轻轻一拉，就打开了被荆棘紧缠的铁门。
这人的身形巨大的不正常，难道是来到巨人国了？
巨人并没有将他的反应放在眼里，只是从头到尾打量一遍路德，就转身向里走。
“你比报到时间晚了半个小时，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路德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盯着巨人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巨人的衣摆吸引，黑色教袍上上用黑金线绣着繁复的荆棘与玫瑰组成的暗纹。
他们走了很久才来到修道院脚下，与巨人的体型相匹配的，这个修道院也修建的十分高大，大门、窗户甚至石砖都在等比放大。
修道院门口，散乱站着十几个小孩，在看到巨人后纷纷露出怯懦的神情。
“你也站到队伍里去。”巨人抬手指向队尾。
路德低头走向队尾，他不着痕迹地审视着明显没长开的小孩，展开手掌握了又松。
在有了参照物后，路德才发现，他不是来到了巨人国，而是变成了小孩子。
“既然你们来了，就应该知道。这座工业修道院是由教皇主持修建的，目的是为流离失所的孩子们提供住所。为了让你们长大后有一份可以谋生的手段，工业修道院会教授你们一些技能，比如如何摘取玫瑰花的花心。”
随着巨人的介绍，一名同样穿着纯黑教袍的人将缩小版的衣服发给每一个人。
“我是工业修道院的负责人，专门负责你们的一切事务，教授你们技能，叫我监理就可以了。以后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见所有人都拿到衣服后，监理带着他们向前走。
“在这里，白天你们需要采摘足够的玫瑰花，然后在天黑前拿到天使广场进行称重，天黑后你们必须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哪里都不能去，更不能走出教堂。”
路德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听监理介绍整座修道院的布局。
被铁栅栏围住的院子里爬满了无花的白色荆棘，荆棘丛里总有些山丘似的凸起，透过缝隙，隐约能看见掩埋其中的白色大理石雕塑。
从铁门到教堂门口的土路依然很长，在小孩子看来尤其漫长。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他们才走到教堂门口。
“这是教堂的正门，你们进出是不能走这个门的。需要从侧边的小门进入。”
监理喋喋不休的讲解仍在继续，他努力使自己的话语听起来亲切热情。从小孩们越加惊惧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监理的伪装并不成功。
“天使广场在哪？”路德问。
“小朋友别着急嘛。”监理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提问的路德。宽大的罩帽将他的上半张脸掩藏在阴影里，以路德现在的身高，只能看到他标准到阴森的笑容。
这使他的话听起来像还有后半句——早晚会轮到你去死的。
“跟我来。”监理继续向前走去，“天使广场上供奉着荆棘天使的雕塑，你们采摘的玫瑰花也是用来供养祂的。”
小孩们随着监理走到教堂后方，惊呼声此起彼伏，眼中满是惊喜。
一座栩栩如生的巨大天使雕像伫立在广场中央，祂半展的雪白翅膀上爬满了白色荆棘，像是误入尘世、被束缚在这里挣脱不得，只能祂大睁着双眼，沉静地注视着面前空地。
天使注视的空地上，红色干枯的玫瑰花已经堆成花山，越过天使脚下的高台，没过了他的小腿。
监理毫不怜惜地踩到花瓣上，花瓣被碾碎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声起落，混杂在潮湿的泥土里散发出湿涩腻人的腥气。
“墙边有摘花需要的工具，每人每天至少摘十斤玫瑰花芯，摘完可以回教堂休息。”
“现在可以开始了。”
“对了。”要离开的监理回头，“小心不要感染天使孢子，我并不希望亲手杀掉你们任何一个人。”
刚被拿起的工具落到地上，终于有小孩子忍不住大哭起来。
路德将荆棘筐背到身上，不顾监理若有所思的目光，径直走向荆棘丛。
监理审视的目光绕过所有小孩，最终定格在路德的背影。他掩藏在阴影中的嘴角微微勾起，对身边随从吩咐了几句，匆匆离开。
铁栅栏内部的荆棘丛并没有开花，想摘到玫瑰花心要先走二十分钟去栅栏外的戈壁滩上。
玫瑰花心，首先要挑选正在盛开的玫瑰花，然后用特制小钳子将玫瑰花最内部的四片小花瓣剪下来。
路德在路边找了一路，每一朵玫瑰花的花芯都已经被人摘完。
走了很久他才发现，在荆棘丛内部，还有很多小孩子在摘花。
唉——
对自己认知清晰的路德收起小钳子，向更远的地方走去。
终于找到一片没被开发过的玫瑰花田后，路德推起眼镜蹲到花田中，手中手术刀利落地从根部割下一株玫瑰花。
在玫瑰花被割下的瞬间，花瓣开始枯萎、变黑，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花瓣便全部掉落，只留下白色的荆棘枝干。
白色的荆棘主干上生长着很多竹节一样的东西，在每个竹节之间，都会并行长出两根白色的荆棘刺，单独看去像极了被特殊处理过的扭曲的脊骨与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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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
上岸大喊着“卧槽睡过了！”从床上跳起来，他站在床上看着黑乎乎的窗户发愣。
“啪”地一声，上岸抬手拍到脑门上。
“天还没亮，看来是睡迷糊了。也是，就算我睡过了，路德也......”
上岸的自言自语戛然而止，他环视空荡荡的宿舍，目光落到枕头边的VCD上。
“你最好别让我猜中。”上岸咬牙切齿地坐到床上。VCD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滑动，露出下面压着的纸条。
白纸上的黑字工整地像是打印字体，但起势落笔间又多了几分凌厉风骨。
——梅尔德.萨洛蒙已死，回去吧。
“靠！”上岸猛地将纸条捏成一团，狠狠扔到地上，“该死的，什么意思？赶本大爷走？！”
上岸盘腿坐在床上，愤怒地瞪着纸团，胸膛疯狂起伏。
过了很久，上岸挪下床，甩手捡起纸团展开。
他皱眉看着纸条，随着呼吸的平稳，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哼，也对。本大爷的身体早就好了，在这跟你浪费什么时间。”
上岸将VCD和光盘夹在腋下，双手插兜走出宿舍。
“你是谁，这个时间怎么没进副本？啊！！！”别墅内的工作人员惊讶地看向上岸，还来不及给领导汇报，整个人都飞到了天花板上。
上岸看着越来越多的工作人员，侧头一甩脖子，发出骨头归位的“咔嚓”声。
“别挡本大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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