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路德已经坐到了天使广场。直到天暗到只有天际线还有一道光线,所有小孩才背着竹筐来到天使广场。
监理站在正中央,从路德的角度看去,荆棘天使雕塑的翅膀,像是长在他的背后一样。
“人到齐了,开始称重吧。”
监理说完,他手下的修士引导着小孩们向天使雕像走去。
他们乖乖排成一堆,每个人都紧张地抱着手中的玫瑰花芯,警惕地看着其他人。
路德推了推眼镜,半眯着眼睛审视这些小孩。
他们被荆棘划烂的衣服上全是血迹,每个人的脸颊上都出现了蛛网般的黑色细线,只需一眼,路德就知道那是沿着血管分布出现的。
“4904g。”修士报出第一个小孩采摘的花芯重量。
小孩抱着空篮瑟缩了一下,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向监理。
监理点头。
修士转身将花芯放到荆棘天使脚下,另一位修士交给小孩一颗白色的药丸。
“吃吧。”监理的声音十分淡淡的,似乎并没什么不满。
小孩在修士的注视下咽下药丸,并在他们的示意下站到另一边。
只几步的功夫,他脸上黑色的蛛网就消失了。
“你们刚来,完不成任务也没关系。”监理的声音不大,但站在最后方的路德也能听清,“但不能因此偷懒喔~否则荆棘天使会生气的。”
这么宽松?
好说话的监理反而让路德心底生出不安。
轮到路德时,伸手要拿花芯的修士一顿,转头看向监理。
监理拖着奢华的长袍走过来,“你没被感染?”
路德愣了一下,很快从修士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那是几岁时的他,与后来的瘦削苍白不同,现在还挂着些婴儿肥,白皙的皮肤充满血色,眉眼间还没有那道狰狞的疤痕。
在别人眼中,他是如此的正常,以至于在不正常的小孩中显得十分特殊——他的脸上并没有蛛网状的伤痕。
路德面不改色地在胸前做出祈祷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唱着祷词,“实在抱歉,在见到天使雕塑的那个瞬间,我无法自拔地沉浸于祂神圣高贵的容貌下,多希望可以成为天使忠实的信徒,受到祂无处不在的光耀照拂。”
“我是如此的渺小,根本不配跪在天使脚下祈祷。”
“但我仍然忍不住在荆棘丛里,向着天使的方向跪伏。自从见祂、识祂、知祂,我便时时刻刻无法以往。惟愿以我的身体和灵魂为祭品,请求祂的垂眸。”
“只要心有此念,我便再也无法完成任何工作了。”
“我敬爱的神啊,惟愿跟随您,直至永恒。”
路德清灵的声音在空旷的天使广场内回荡,如玉石撞击、流水击石,如春回大地、夏雨初歇。
舒缓、轻柔的祝祷,让他整个人都仿佛笼罩了一层圣光,为这荒芜的星球带来生机。
但很快,微风携着花瓣拂过路德稚嫩的脸庞,腐腥的气息瞬间消解了片刻的安宁。
绣着荆棘玫瑰暗纹的黑袍出现在路德面前。
路德缓缓抬头,他的近视和散光仍在,在黑暗中几乎看不清什么,却能深刻感受到监理深渊般的黑眸。
路德摆出孺慕的神情,黑眸中泪光闪烁,嗓音颤抖,“想必监理您看到天使时的震颤,一定比我还要强烈吧。”
监理低头看着他,半晌后俯身抬手托住路德的脸颊。
他的手掌大到可以完全覆盖路德的脸颊,他修长的手指在路德脸上摩挲,说话依然不疾不徐,“你的意思是,你全身心沉浸在祈祷中,全然忘记了我们的工作。没有摘玫瑰花芯的你,自然不会被污染。对吗?”
“您是如此的明智。”路德露出标准的笑容。
监理直起身,“带他们去休息吧。”
修士们得到指令,便带着小孩们排队走向修道院。
走在最后的路德,觉得身上总有两道若有似无的视线。
一个来自狗皮膏药似的江辰,另一个,就是走在身后的监理。
“剩下两个住这里。”修士给路德和江辰指了指楼道尽头的房间。
路德冷脸走过江辰,正想着怎么进屋就把人敲晕绑起来,后衣领就被人扯住了。
路德硬压下要反击的手臂,疑惑地回头沿着监理的手臂抬头仰视他。
“跟我来。”
深更半夜,在诡异的修道院里跟**oss单独相处,怎么想都是要送命的节奏。
路德长久以来形成的第六感响铃大作。
但一想到要和江辰共处一室,几乎毫不犹豫的,路德迈步跟上监理的步伐。
监理走得不快,但大人正常的步伐,已经需要缩小版的路德小跑才能跟上了。
路德跟在他身后飞快计算着实力差距。
变小的身体使他的身体素质也随之缩水。他白天跟天使雕塑缠斗时,即使使用了10倍的力量增强卡,也达不到之前的正常水平。
前几个副本的boss现在过来,每一个都能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
路德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这个副本是江辰设计的,在削减他的同时,一定也增强了boss。
他想杀他很久了。
路德默默将手里的枪上膛,之前用起来轻巧灵便的银质手枪,此时也显得格外笨重。
“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被风吹上,遮挡了楼道里唯一的月光。
路德在黑暗中努力辨别着监理的声音,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好像并没有移动位置,而是在念祷词。
路德仔细辨认着祷词的内容,好熟悉,似乎在某个遥远的记忆中学过。
祷词萦绕耳间,瞬间将路德拉回到早已以往的回忆中,幸亏他机警,片刻就意识到危险。
路德瞳孔骤缩,霎时间已扣动扳机。
与此同时,房间内光芒大盛,数根白色荆棘从四面八方攀上他的身体,将他四肢紧紧拉住。
路德被吊在半空,脚下紫色的法阵像五指山一样压得他不能喘息,四肢还被荆棘用力扯向不同的方向。
华丽的长剑凭空出现在监理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纯金的嵌着血红色宝石的剑柄,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彰显着权威与力量。
路德痛苦的眉头越皱越紧,飞速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
监理拿剑走到法阵边缘,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映着紫光,“我很好奇,如果你没有受伤中毒的话,是怎么知道荆棘玫瑰有毒的?”
“所有被荆棘刺划伤的人都会感染痛苦的枯萎病,除非变成天使孢子。”
监理话音未落,手中剑已出鞘。
路德咬破舌头,鲜血喷洒在法阵上,令它的光芒黯淡许多。
身上压力稍减,路德赶紧趁机变换手势,迅速破解了法阵,在剑尖穿破喉咙的瞬间挣破束缚,掷出手术刀向一边躲去。
“你怎么会破阵?”监理反应极快,在半空中闪身躲过锋利的刀刃,但两人距离太近,手术刀无情地穿透了他的肩膀。
路德握着脖子快速远离法阵,监理的剑几乎刺穿了他的半个脖颈。
路德在房间内四处躲避,不着痕迹地将血迹留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路德用了4张10倍速度增强卡,身后的监理依然能紧追不舍。
路德相信,若没有早做准备,他此时估计已经成为监理的剑下亡魂了。
在布置完所有阵法后,路德翻身跳到房间中央,右手毫不犹豫地用锋利的刀刃刺穿撑在地上的左手,被刺穿的喉咙带着破风声,喊出沙哑的嘶吼:
“杀!”
霎时间,百阵齐发,相互勾连加持,黑暗的房间内血光盛极。
以路德的掌心为原点,足有30公分厚的青石裂成蛛网。
这阵是以鲜血与生命为祭,企图召唤神明之力。就算是信仰之力最强大的教皇,也不可能在这个阵法中存活下来。
整个世上,只有路德一人能够完成这个阵法,这是周岁时神赐予他的祝福。
但神的祝福往往意味着更大的牺牲,即使是路德,也只用过一次。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灵魂体到现在也没养好。
若不是被江辰和监理逼到绝境,他也不想使用这个法阵。
路德的眼睛不断流出血泪,让他几乎看不清室内的情况。
不过路德并不担心,除了他,没有人能在这个阵法里存活。
被拔出的手术刀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室内红光渐渐散去。
“呼,这样也好。”路德撑在地上大口呼吸,几乎力竭。至少成功解决了**oss,接下来,只需要去广场上毁掉雕塑就......
路德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胸口。
“唔!”
刺穿心脏的剑被无情拔出,本就染满鲜红的地砖上又浸上一层鲜血。
汩汩鲜血从路德口中吐出,他脱力地瘫到在地上,手指无力地痉挛。
监理甩掉剑上血珠,撑膝蹲下。他温柔地为地上痛苦的孩子抹掉眼角血泪,看着他渐渐涣散的瞳孔,“对不起。”
说完,监理再次将佩剑高高举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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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处长?”上岸大喇喇坐在宗管局研发室的沙发上。他随手抹掉脸上的血迹,双肘撑在大张的膝盖上,看着正弯腰给他倒茶的男人,“我认识你侄子,001号张彦对吧,说是培训结束后你就能把他运作一个编制。”
张主任眼神飞快地瞥向门口,见没人后才打着哈哈坐到下手位置,“嗨,魔王大人您说笑了,那就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而已。他爷爷,就是我表叔,非求着我给他在这找个正式编制,你说这不胡闹嘛。咱们的考试一直都是公开、公正、公平的。我这被闹得实在没办法,才给自己掏钱他报了个培训班。”
“哼。”上岸低头喝茶,“江辰是想要我十万魔军等他到明天吗?”
“你别急,您别急,我这就去问问。”张主任抹掉一脑门冷汗。
“不用了。”上岸活动着脖子,向一边的机器点头,“把副本打开。”
“这......”不符合流程。张主任看着落地窗外黑压压的魔军不敢说话,这位新任魔王大人,一个小时前刚砍掉了他亲生父亲的头,现在还在楼外边挂着呢。
一群穿着白衬衫黑夹克、面容严肃的人拎着公文包走进来,最中间人左手边的人巡视四周,“纪wei检查组的,有人举报宗管局的招聘违规操作,你们负责人呢。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所有材料都不允许变动,否则将等同于销毁证据。”
上岸看向已经打开的副本入口,走到领头人面前与他握手,“我还有事,希望回来后,贵方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为首人竟一改刚才的严肃,露出亲切的笑容,他亲昵地拍了拍上岸的肩膀,“请相信我们。”
上岸看向手下,让他们守在这里,转身进入副本。
才一两天没见,也不知道路德怎么样了。没他在,一定倒霉透顶了吧。
哼哼,识相点,见面就给本大爷一个拥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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