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愤怒的上岸昏死过去，一直守在门外的路德才敢现身。
他心疼地抱着满身是血的人回到卧室，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全身骨头碎裂，十余处贯穿伤，只一条右臂就有五处重击点。
路德不忍细看，想叫仆人进来处理伤口，可看到仆人弄疼他后，还是不耐烦地将人喝退了。
幸亏上岸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路德的血也有很强的治愈功能。
仅仅一个晚上，上岸的身体便好得差不多了。
即使再三确认上岸没事，路德也不敢离他太远，只靠在床边的躺椅上闭眼小憩。
梦中，路德隐隐约约梦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像一个未来梦。
“路德！”
路德被耳边的声音吵醒，下意识将冲过来的人接住。模糊的梦境被惊得烟消云散。
眼前明朗的笑容与梦境中重合，路德忍不住扬起嘴角，“身体怎么样，不疼了吧？”
“你不是路德！”可上岸却吝啬地收回了笑容。
路德不懂他在想什么，他当然是路德！独一无二的路德.菲尔德。
他为什么总觉得他是个冒牌货？
就在路德纠结时，上岸一把抢过桌子上的项链，冲到窗户边跳了出去。
“小心！”路德看到上岸的手被项链灼伤，纠结的心再次提起来，着急地冲上去跟着上岸。
“你要做什么？快把那玩意儿扔了！”路德看着十字架项链的光芒越来越盛，几乎将上岸的手臂腐蚀成白骨。
但手臂的主人似乎完全不关心它，只一往无前地冲向荆棘天使雕塑，举着十字架纵身跃起。
“住手！”路德本可以阻止上岸的破坏——只要杀掉他，可他不愿意那样做。
路德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垂着双手，仰着头，眼睁睁看着上岸斩断荆棘，唤醒了荆棘天使。
——神啊，请宽恕我的罪孽吧。
路德看着慢慢苏醒的荆棘天使祈祷。
——都是我的过错，您若想要降下神罚，请全都落到我身上吧。他这样做，仅仅是因为恨我。
荆棘天使终于苏醒了，他张开巨大的羽翼，黑白交杂的羽毛压过漫天的玫瑰花瓣。
路德停止祈祷，维持着仰头的姿势呆呆站着，丢失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冲进脑海。
呵呵，这操蛋的真相。
路德缓缓回神，看着上岸躲在荆棘天使怀里，毫无畏惧地对上荆棘天使结着冰碴的目光。
原来我是“不高兴”啊。
——出去？我做这个副本就是为了杀你，就是一盘死棋。
路德想起江辰走之前的炫耀。
江辰当然知道，这世上除了神没有人能真正意义上杀死路德，但却锲而不舍地、一次又一次地引导他杀掉“不高兴”。
难道只是单纯的为了激怒“不高兴”，让他杀掉“监理”？
就算不这样做，身为小孩的路德也会为了完成任务杀掉监理，实在是多此一举。
不对。
“不高兴”一直认为“监理”是江辰在副本里设定的赝品，并不认为他真的拥有永生不死的诅咒，所以“不高兴”会选择用荆棘之刃或者神圣十字架杀死“监理”。
而不是变成荆棘天使。
荆棘天使融合了天使和恶魔的双重力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悖逆神意，自然不受神的束缚。
荆棘天使身上诅咒力量，很大可能可以打破神对他永生不死的诅咒。
所以让过去的“不高兴”变成荆棘天使，杀死未来的“监理”，就是江辰的目的。
让过去的路德，杀掉未来的路德。
怪不得当时没有系统播报副本出口就开了。
果然是一步精妙的死棋。
路德的视线移向被荆棘天使紧紧护着的上岸身上，他走进副本出口后发生了什么？
他运气那么好，应该可以直接走出副本吧。
到时候看不到他，会不会哭呢？
一想到那个场景，路德还想再挣扎一下。
但或许下一秒，他就会被愤怒的自己杀死——这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已经发生的事情，该如何改变呢？
答案无从得知，路德只能张开双臂，坦然地迎接新的死亡。
果然，下一瞬间无数锋利的羽毛便冲到了眼前。
路德突然想起上岸的骂声：
——“该死的懦夫，低劣的、无耻的、让人作呕的懦夫！”
锋利的羽毛穿过身体，路德后仰着重重摔到地上。
他看着不远处出现的副本出口，不禁有些后悔——应该再挣扎一下的。
路德仰面躺在地上，渐渐模糊的视线发现上岸身上掉了一个东西。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过去，也许，在死去的最后一刻，他的手里还能握住些什么。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是进入副本之前留给上岸的VCD。
在路德终于失去意识后，VCD的按键突然“咔哒”一声自己按了下去。
机子里传来奇怪的声音，若是路德还有意识就会发现，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随着CD的高速旋转倒退。
连已经消失的荆棘天使雕塑也重新出现在了原地。
......
————————————————
“不行！”
什么？
路德猛地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湛蓝色眼睛让他不由一阵晕眩，“怎么回事？”
“你问我？！”上岸满脸通红地捂着嘴。
路德看着被抵在墙角的上岸，感觉这场景是如此地熟悉。
“等等！”路德准确地抓住上岸要推开他的手，仿佛早有预判。
“放开我！”上岸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摆脱路德的禁锢。
“拜托了，稍等一下。”
上岸挣扎的手一顿，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路德捂着头几乎分不出心神来关注上岸的状态，“就一下，让我缓缓。”
上岸为自己的听话感到不可思议，他皱眉看着痛苦的“监理”。
“等一下，等一下。”路德不停嘀咕着，努力回想着当下的情况。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清醒梦。梦里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潜意识告诉他那个梦非常重要，一定要想起来。可他无论如何努力回想，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神选之人之所以无可替代，就是因为他们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清醒梦。
那是神给予他们的福音、或者预言。
就像荆棘天使即将面世的预言，就是教皇在突如其来的清醒梦中受到的指引。
这属于教廷的秘密，所以他们总是对外界宣称手里有一本不外传的预言书。
剧烈的不安让路德确信，这个清醒梦极有可能是关于荆棘天使的神谕。
“我先走了！”上岸猛地推开他。
失去平衡平衡的路德踉跄着向前栽倒，一个不大不小的物件顺势从他怀中掉了出来。
两人纷纷看向落在地上的黑色盒子。
上岸先看清了地上的东西，正是路德进副本前留给他的VCD。
“怎么会在你这？！”上岸赶紧翻找自己的VCD，他记得一直藏在身上，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是什么？”路德弯腰捡起VCD，还没碰到，那VCD“嘭”地一声碎开，从里面冒出呛鼻的黑烟。
路德捡起已经被划地乱七八糟的老式光盘，刚想翻过来看一，老式光盘便不堪重负地碎了。
确认身上的VCD没丢后，上岸便不再关注“监理”手里的东西。
“那个，对不起。不过我还有点别的事做，先走了。”说完，上岸就变成小狗钻进了荆棘丛里。
路德没有反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牛皮袋子，蹲下去把所有碎片收集到的牛皮袋子里。
这个东西突然出现，又坏的莫名，一定不是什么好的预兆。所以一定要装在特制的牛皮袋里，用专用的法阵封印，再埋到西北方向。
这样才可以尽可能地降低厄运带来的危害。
路德带着牛皮袋来到荆棘天使广场的角落，拿着一把铲子走到荆棘天使雕塑的右后方，他环视四周，确认好方位后开始挖土。
第一铲下去，路德就停了下来——本应全是红色泥土的地方，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路德拿出手术刀拨开泥土，眉头随着土里露出来的东西越皱越紧。因为这里埋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堆一模一样的牛皮袋，与他刚拿来别无二致，甚至连上面的法阵都一样。
路德的手微微颤抖，将埋在这里的牛皮袋一一取出，整齐地码放在旁边，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7个，算上新拿来的一共8个。
路德拿起埋的最深的那个牛皮袋，瞳孔微微缩紧。这是他自创的法阵，每次被解开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从痕迹来看，这个法阵已经被解开6次了。
路德解开法阵，打开了牛皮袋。
牛皮袋内装着破碎的VCD，还有一堆老式光盘的碎片。碎片之中，还有一张带字的纸条。
路德一个个打开这些牛皮袋，他们装的东西一模一样，只不过光盘碎片的越来越小，纸条上的字也不一样。
路德仔细阅读着纸条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在第一次挖出1个牛皮袋时就敏锐地发现了问题，于是每一次都把详细的计划记录下来放进牛皮袋里埋起来。
成功固然好，失败的话也可以为后来的自己排除一个错误选项。
路德的眉头越皱越紧，8个牛皮袋，说明他至少已经在这里循环8次了。
而他用这8次机会，已经试过了所有能想到的逃生方法。可事实证明：
——他一直在失败。
路德抬头看向身后的荆棘天使，心一点点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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