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人多口杂，林赝确实没能听清向阳的话，他一一扫过摊位上的东西，最后定睛于一根降魔杵上。
向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柄其貌不扬的降魔杵，杵的末端还溅着几滴干涸发褐的血渍，略微拧眉。
“你看中这个？”
虽说降魔杵也能算个兵器，但这玩意儿又短又渗人，头端是四面金刚头，尾端是□□，整体大小不过丈许，拿它还不如肉搏。
向阳更倾向于长兵器，毕竟一寸短一寸险，不过这根降魔杵好入手倒是真。
向阳心里泛起嘀咕，这家伙不会是知道他准备做什么吧？
他脸色微微僵硬，就听林赝似怀念似讥讽地说：“我以前用的便是降魔杵。”
那是他历经万险抢到的第一把武器。
林堰冠冕堂皇地说这是对他的历练，亲手获取的，总比别人赠予来得珍惜。他深以为然，将其炼成本命法器，以血肉修为孕养，到头来，反替他人做嫁衣。
思及被人剥离血肉魂灵强取法器的彻骨之痛，林赝眼底血色蔓延，一双深瞳尽是饮其血、啖其肉的憎恨。
“可是它并不实用。”向阳实际地说。
“是你不懂它的威力。”林赝回过神，淡淡笑了下。
何况，他也想让林堰尝尝，被降魔杵饮血啖肉的滋味。
向阳撇撇嘴，他就没见过谁用这玩意儿的，不过林赝觉得这个合适，那就这个好了。
“你自己逛吧，一会我们门口集合，我会给你发消息，另外，要是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理会。”
向阳一下钻进了人流。
林赝不放心地看着他的背影，犹豫再三，放弃跟过去。
“小偷，有小偷！！”
忽然，人群中爆出一声怒喝，紧接着，人潮涌动，几个怒气冲冲的男人如破水的箭冲出来，彼此对视一眼，又挫败又愤怒。
“混蛋！居然这么快就抹了我的标记，是个惯犯！”
“找管事吧，市集出了贼，决不能善了。”
“他肯定没走远，找管事要监控，顺便把门封了。”
几人气势汹汹地推开人流，林赝心神一动，想到某种可能，快步跟了过去。
期间摊位上又有人遭贼，一个个怒发冲冠，集结着找所谓的管事。
林赝在后边跟着，数了下，至少有八个摊位遭贼，他拧拧眉，一时心里有些复杂。
他知道向阳不是他的弟弟，他亲眼看着他弟弟被林堰折磨致死，亲手替他掩土安葬，就算他有机会转世投胎，也绝不可能是向阳，但他们实在太像，太像……
眉眼五官，一颦一笑，还是一样的年纪……
林赝深吸一口气，认了。
所谓管事在早市的入口处，有个小报亭，他这会正在躺椅上悠哉地看报。
他穿的衣服胸前同样挂着一个日出东方的徽章，跟那些摊主一样，只是颜色上略有些不同，摊主的徽章颜色偏深，偏黑，管事的要淡一些，白一些，如同刚刚过去的黎明。
八个摊主一到门前就开始叽里呱啦告状，吵嚷着让管事封门调监控，可管事一脸无动于衷，还让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八人不服，早市规矩写的明明白白，管事怎么能徇私枉法，难道他知道那贼是谁，还是他的什么人不成？
八人不依不饶，管事只能收起报纸叹一口气：“早市里闹贼的还能是谁，之前先生不是早就叮嘱过你们？”
八人脸色一变，慢慢地说不出话来。
其中被偷了降魔杵的摊主拧眉撇嘴：“可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吧。”
“忘了我们成立组织的初衷了？”
见八人闷头不说话了，管事叹息一声：“这次净业季抓来的外来者高达数亿，我们救不过来，总得给他们自救的机会。他小小年纪……也不容易啊。”
八人面面相觑，逐渐露出愁苦的苦笑。
说不容易，他们这些人不也一样，朝不保夕。
只是比起……他们好歹人多势众，有组织的庇佑，确实——
八人气势汹汹来，灰头土脸走，林赝把他们的话听在耳里，不禁对所谓的曙光组织有了几分钦佩。
他虽然是初来乍到，但也从向阳那知道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内情。自从这个世界改名为南阎浮提，成为恶魔的狩猎场，普通人类以及外来人便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平时他们还有活路，世界的运转还需要用到他们，一旦到净业季，他们就是砧板上等死的肉猪。
如他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有向他讨债的那个姑娘……
净业季时，他们在系统拥有者眼里就是几个积分数字。
如果不是有人将普通人以及外来人组织起来，提供庇护的场所和武器，让他们有机会在一次又一次残忍冷血的净业季中存活，这个世界早就没了所谓的本地人。
不过曙光也不是什么人都收，只是向阳没告诉他曙光收人的要求，今天看来，应该是对品行有所要求。
之前向阳说他也想加入曙光，但因为某种原因未能如愿，如今看来，怕是跟今天这出逃不了干系。
但看管事对向阳的态度似乎有所纵容，怕是也在体谅向阳小小年纪生存不易。
……
向阳在门口等得快不耐烦了，他又心虚又担心，在原地来回打转。
虽然他不怕林赝知道他的真面目，他就是靠偷鸡摸狗活下来的怎么了，他能从六岁摸爬滚打活过四次净业季，他为自己自豪，为自己骄傲。
但……
他就是不太想从林赝眼里看到他不想看的。
他知道林赝把他当做别人，尽管藏得很好，却架不住他眼尖。
所以他利用林赝对他的包容与宠溺，把他丢出去当诱饵时也是心安理得。
但他偏偏活下来了，还一如既往愿意跟着他，包容他，叫他阳哥……
向阳没有太强的是非观，在生死面前，什么道德底线都是虚的，可林赝叫他阳哥……
作为老大，怎么能让小弟看不起。
虽然，虽然他是为了他们两个的命……
混蛋，怎么还不出来，他看着不像是那么介意品德的人啊？
偷东西是不对，大不了，大不了从美食城出来，他想办法还回去嘛。
林赝结结实实把早市逛了个遍，人声嘈杂，等他发现向阳的消息时，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他快步赶往门口，就见向阳一个人在阴凉处打磨，懊丧不安的样子委实让他心口闷痛。
那一刹，他仿佛看到曾经犯了错的弟弟，踌躇着不敢进去，默默在他房门前打转。
可是很快，那个乖巧可爱、活生生的弟弟就成了一滩零碎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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