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平身”皇帝振臂一挥转而对右手旁那位也才落座的少年道∶“嘉王子殿下来娠国几近一年，不如今夜与朕等同乐，享受娠国别样的风采？”
刚刚落座的少年听闻此话 立即起身拱手行礼“谢陛下。”今年他刚12岁 正是换嗓子的时候，他的声音嘶哑又低沉，又似石子在血肉上摩擦一般，每发出一声都令人难忍。
他的衣着打扮与娠国明显不同。他并不像杨謇这些尚且年幼的孩子们将头发半束，也不像姮烬与姮炉那些几近加冠的孩子戴一个小冠。而是直接将头发全散下来，只在头上围一个银边兽形抹额。虽也一样穿着圆领袍可他是先穿着一件太极服，后将圆领袍半穿在身上，将另半边袖子缠在腰间的玉带上。他的袖口本身就细长狭窄，又加了护腕收紧。这套貌似即将要去打猎的行头，和娠国整体上宽袍大袖博冠峨带的文雅格格不入。而他不卑不亢的样子，也像是他背后的国家在一次次战争中趴下又站起的模样。
“那位是来自轩国的嘉王子”见杨謇偷偷地冲着左前方高位上觥筹交错的欢愉场景，姮垩低声向他解释道∶“他来这里后，陛下也跟轩国借了湘河下游的三座城池十年。”
“质子？”杨謇低声回应道。姮垩则对他的话沉默不语，继续向酒杯中倒酒。
“姮卿” 居于高位的皇帝婴宁转头向姮垩笑着“今日怎么带了个小孩子，不再带你家那位第一公子了？”
陛下的声音充斥着戏谑可听到的人无不感到尴尬。谁都知道姮氏的第一公子是个瘸子，而如今的第一公子是姱家的二少爷。同是第一公子，可又有区别。
无论是挪揄还是刻意的刁难，身为人臣的姮垩仍表现出十分的敬意。婴宁说完了却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站起只是又接着说“一定要他好好表现，可别丢了你姮氏的脸！”
“哼！”只见又一位与姮垩年纪相仿的老人听闻这句话，突兀地发出一声讥笑。皇帝却对这带有敌意的话不置可否。身边的皇后则是对杨謇柔笑着“这位小公子细看，眉眼间倒是与姮卿有几分相似。长大了一定也是一位俊逸公子呢。”
说着这话，不仅消融几分皇帝语气间的刻意，且将祖父和孙子并排放，又是一次羞辱。她贵为一国之母，不仅是娠国的象征 也是妤氏一族的骄傲。正因为她的努力，妤氏一跃凌驾于其他家族之上。
“诶……老妤头又犯糊涂了。”一旁的姱留笑着叹出一口气。他与他的孙子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张胖乎乎的圆脸上长年挂起讨好的笑容。他们几个本是同窗，又是同一年的进士。本是天大的缘分，活生生成了天大的孽缘。这几个老头子都互相了解对方的脾气。
姮垩生性高傲，哪怕是良言到他嘴里也全反成恶语。妇白本就出生武家，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 浑身上下除了熊胆就是侠义。而老妤头——姱留抬起头向左瞅了瞅，无意中撞见妤成扫射的挑衅目光，又赶紧低头剥着手中的花生——他和姮垩斗了半辈子，已将取胜作为这辈子的执念。姱留又将一只小巧的水晶包夹在姱资的碗里“唉，小可怜虫，多吃点吧。”
“你别老喂他了都胖成什么样了！”经过姱留的转移视线，姮垩慢慢地也消了一部分气。他长年在朝堂受着各种唾沫星子，何尝不知道如今的皇帝早已把屁股放在妤氏那边。只是这好好的宴会突来的刁难又让他充了一肚子气。
“唔……”一旁的姱资匆忙咽下嘴里的水晶包，还不幸差点被噎到。他在家里很少被长辈这样训斥。即使是曾有几次与自己的祖父拜访过姮垩，两家关系较为亲密，也没这么被说过，一时有些害怕地瑟缩起来。
“唉，干什么，不许吓我家小孩”姱资见姮姿往自己这里缩，立马开玩笑似的说着。看来姮垩怒气消得差不多了。
“你就是太惯着他了，才养出这么个小肥虫”姮垩不满地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姱资今年都八岁了，比謇小子都大了三岁，怎么还这么怕人！”
“嗨你这个老东西干嘛一踩一捧的？这俩孩子我都喜欢！”姱留大手一挥把他左边的杨謇与右边的姱资都搂在怀里“再犯糊涂今晚我就带着姮謇一起回府了！”
“其实……”我叫杨謇的……
杨謇偷偷抬起头想更正来着。外人只听说他叫謇，便一厢情愿的管他叫姮謇。至于他和姮垩拿姓氏打的赌，虽然早在坊间传开，但大部分人都觉得只是孩子般的耍脾气，当个笑话罢了，该叫什么该叫什么。
“好丢脸的……我爷爷，对吧？”杨謇听到对面姱资小声地嘟囔，还带着稍微的哭腔。
姱资粉嫩嫩地胖脸上还挂着水晶包的残渣，细缝般的眼睛上居然还真被挤出几滴泪光。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老夫可是听见了！”头顶姱留的声音传来，姱留放开两人，又给自己孙子一个香喷喷的脑瓜崩。
“……”姮垩把杨謇拽过来坐直，撇了撇嘴：老的小的都丢人，从小到大。不过……姮垩垂眼，用手揉了揉杨謇的脑袋“有这样的朋友，这辈子就挺好。”
“哈………他们也是放开了玩的”妇白碰了碰头冠上垂下的翡翠，遗憾地说。他是武官，自然与他们文官坐的远了些，不然他也想去搓一搓姱资肥嘟嘟的小脸——这小胖子又肥了不少，可盘！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靳筵沉默地看着台下有人欣赏着歌舞，有人嬉笑打闹，有人郁闷地灌酒。他悠哉悠哉的样子和娠国皇帝心中的惶惑自卑并不相符。
毕竟他没有表现出外人所说的被送来的质子应有的小心翼翼。准确来讲，他原先连质子都不算，他是逃来娠国的。
轩国在两年前皇帝东征患病后 ，一直深陷于争权夺利之中。内部的摄政王与皇子们撕破了脸，打着安内的旗子在朝堂中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明面上与各个成年皇子相互搏杀，背地里与各个诸侯国订立盟约换取安宁。由轩国皇帝不断征讨的偌大疆土，慢慢有往回缩的趋势。
于是，他的母妃向娠国名师千纹求情，恳请大师”从宫中将他带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活下去。
等摄政王知道他出逃的时候，千纹早已成为娠国的座上宾。摄政王这才给他安了个质子身份，又用三座城池以求看好他。
而如今，他以这个身份被架在这里，看着娠国朝堂上各种大臣相互攻讦，看着娠国的皇帝鼠目寸光沉溺在大国的奢靡中。虽有乐趣但是也得忍着那个皇帝时不时的没由头的嘲讽，也有些烦闷。
“那位……的嘉王子”姮垩的声音夹揉在歌舞中听不太清他也只是好像模糊地听见有人叫着那个被娠国封来的名号便下意识地往右瞅。
无意中和杨謇乌溜溜打量的眼睛对上。
他看着那个小孩呆愣的眼神与他撞上后若无其事地移开，并没有出现他预想的惊恐。
靳筵不满地皱了下眉。
这个孩子像个木偶一样，偷偷打量别人被抓见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好无聊。
他本来觉得这小孩黑乎乎的眼睛挺有意思的来着。
“塌中”在戏曲界是指原来嗓子好，而到一定年龄时嗓音突然变坏，中气不接，底气不足，逢高不起，出现平槽，无立音，勉强演唱时声音塌底，滋花，冒嚎，不搭调或塌调。发声时失去控制能力，有的人不能唱，这种现象就叫做“塌中”。.（来自百度百科）古代好像对于男孩子变声期没有特定称呼，原文中只好模糊地写“变嗓子”希望没有误导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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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永遇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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