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看到他的面容,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几步,想瞧仔细些。男子亦卸下了防备,静坐等她上前。
“足下可是玉则?”林汐鼓足勇气,小心问道。
太像了,这个人和自己的同班同学玉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巧合吗?或是穿越的不止她一个?
“足下千方百计将我困在此间,有必要装初相识么?”男子眸中尽是冷意,全不像位故交好友该有的态度。
“什么……”
“林家的女儿真是个顶个的厉害。三女和我长兄接线,长女将我困在青楼、坏我名誉,好让我无缘储位,无法对太子造成威胁。”
「他是北玥五皇子,琦王玉则。」沉默许久的女鬼突然出声。
如若方才林汐心里还存了玉则是故意不与自己相认的猜测,那女鬼这番话算是彻底断了她的幻想。
林汐强迫自己不去纠结两人同名同貌的问题。她迅速进入状态,朝玉则跪拜行礼。玉则似乎想起身,终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
“臣女林汐方才直呼殿下名姓,多有冒犯,望乞恕罪。”
“避重就轻。”玉则语气依旧冰冷。
“臣女不知为何引殿下误会,”林汐没有停顿留时间让玉则回答,“臣女笨嘴拙舌,不知该如何辩白。然情况紧急,殿下若想尽快回宫、不被其他人察觉,还请将此间事言尽。”
“……”
林汐见玉则不语,准备再拜言说,却被他扶住手臂,止住了行礼的动作。
雅间内烛火摇曳,忽明忽暗。两人的距离很近,加上一坐一跪的高度差,从窗户看进来,玉则的身影能恰好罩住林汐。
“待会儿你别挣扎,顺着我力的方向行动。”
“什——”林汐还没来得及联想物理知识,只听得一声“走”,整个人便被突然起身的玉则往左一拽,踉跄几步撞到墙根,眼瞧见三个蒙面黑衣人破窗而入。
玉则拔剑应战,却被持刀的黑衣人一击打掉武器,两手裹着打斗的余震,退到了林汐身边。
“告诉我,你是玉则同学么?”面对黑衣人的三面包围,林汐脸上没有丝毫惊慌,一派临死的安详。
“是。”这次,玉则没有否认。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玉则就被林汐一把拉进怀里,紧接着除他俩脚下那方寸区域外,整个阁间地板的砖石全往下坠落,连带着桌椅、绿植和那三个黑衣人俱跌下了无底深渊。
“你该庆幸你方才说了实话,”言下之意,林汐不会让一个知道雅间机关的外人活着,“连剑都拿不稳的琦王殿下。”
……
烛火灭了。室内的光亮唯余月仙施舍的白盐,以及女鬼所附银簪上的十二颗红石。
林汐手抓住玉则的左肩,右脚往仅存的地板砖边缘试探,内心早问候了女鬼全家千百遍——
怎么只留一人站的面积!
林汐和玉则互相配合,半晌才在死亡边缘调整好站姿,切入正题。
“你方才故意不与我相认,是因为窗外的刺客?”
“是。不过准确来说,一开始我并不清楚他们在窗外还是门口。”
“仔细说,从头说。”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今夜被杀,我夺舍后按他指示躲进梦回楼此处阁间。考虑到刺客可能会因为我的‘尸体’消失不见而组织第二波刺杀,于是我坐在此间苦等,待天明后刺客自行退去。”
“所以说,你是在我从门口进来后才确认刺客埋伏在窗边的,”林汐顺着玉则的话理清思路,“你刚才演戏把我划成太子党时,窗外的刺客没有着急行动,反证刺客并非太子所遣——”
“是璇玑公主,对么?”林汐抛出了一个不成疑问的疑问句。
皇帝原有九子四女,而今只剩二子一女,即太子玉刿、琦王玉则,以及璇玑公主。
不同于践踏礼法的灵堂歌伎太子和默默无闻的病秧子琦王,璇玑公主文武双全,事亲至孝、事君至忠,庙堂和江湖上有口皆碑,扬名四海,以至民间常有皇帝欲废太子、立太女的传闻。
名声好到这么离谱的,非圣即魔。
“宫里尽是吃人的怪物……要不,你跟我回林家?”
玉则原先因距离尴尬而只敢看窗,听得林汐此言,惊疑回首,与林汐四目相对。
林汐眸若清泉,明澈、坦荡,倒显得玉则狭隘了。
“几年前三公主和四公主外出游玩失踪,下落不明。你何不仿效她们?”
「咳,原不该打扰你们,但本宫得提醒——」
“你穿越过来有什么任务?我们可以一起完成。”林汐选择性听取了女鬼未说出口的意见,噎得女鬼无言以对。
“璇玑公主爱重名誉,不敢明目张胆在宫里行凶,所以我留着宫中反倒最安全。”
“……也是。”林汐知道这是玉则怕连累她而好不容易想出的说辞,便没有反驳,“身体一有不适,就立刻去太医署寻太医令林仁甫。他是个工作狂,一年到头也没回家几天。”
“好,我记下了。”
“如果……万一他不在……”林汐从袖里翻出一只麻雀大小的木鸟,塞到玉则手上,“这是机关鸟。你可以随时向我传递消息。”
“好,我记下了。”玉则认真回应,没有半点敷衍。
交代得很差不多了。林汐触动墙上机关,接着右胳膊肘往后一顶,推开了个能容一人进出的缺口。
……
为防暴露梦回楼这个根据地,玉则不能光明正大从正门毫发无伤走出,于是林汐带他由密道回林宅,等天亮刺客退去,再以探望林父为由乘车入宫。
“除皇帝外,任何人进宫都要下车步行。”玉则小心翼翼循着林汐的步子踩砖块。
“十多年前京城闹瘟疫,林医师和曲夫人研制出药方,救了包括你和三公主、四公主在内数万人的性命。皇帝提拔林医师为太医令,赏赐曲夫人千两白银作为私人财产;特许二人及其直系血亲御前乘车、见王公不跪——”林汐说着说着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停下脚步,回头瞅了一眼紧跟在自己后面踩方格的玉则。
玉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林汐从衣袖里拿出一块青玉佩,随手扔去旁边的砖块上。玉佩坠下无底深渊,听不到落地的回响。
“琦王(重音)殿下,你看。”
玉则眼见这架势,后知后觉林汐是为方才在雅间跪拜他的事生气。他思考了一下如何措辞,然后理了理服饰,庄重地朝林汐跪下;右手置地,左手附上右手,额头叩在左手手背上,停留好一会儿才抬头——
这是周礼九拜中最重的稽首礼。
林汐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抱歉,”玉则柔声,“你刚才跪了那么久,膝盖疼不疼?”
“……我没事。”经玉则一说,林汐才感觉到膝盖处传来的阵阵刺痛。她弯腰扶起玉则,如同君主扶起自己信任倚重的臣子,“起来吧。我接受你的道歉,玉则同学。”
“我林汐不跪天地,不跪双亲,不跪师长。阴差阳错也罢,既跪了你,你便好好受着。”
别看林汐这么神气,掌握密道和梦回楼的所有机关,杀人于无形。实际上她也刚刚才被人坑了一把。
不,准确来说那不是人。林汐愿称之为“女鬼”。
——
“咚”“咚”,林府外的打更人敲了两下锣,嘴里念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话。林汐换上便装,高束一头乌发,在女鬼的指引下步入书架后的密道。一路的烛火将隧道照得恍若白昼。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里?”
「伏苓。」银簪上的十三红石发出诡异的幽光,在成百上千根白烛面前,倒变得不显眼了。
“她经常打理密道吗?”
「你想问烛火的事?」
“我一眼望去,白烛的长短出奇一致,且无一根不燃。如果不是有专人打理,便只有一种可能——这烛火能长燃不灭。”
“是人鱼烛,对么?”
「是。」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陵内“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听上去怪邪乎的。但比起林汐穿越到架空世界并夺走女鬼的身体、女鬼寄宿到银簪上,长燃不灭的人鱼烛倒显得正常多了。
“你哪儿来的财力和渠道购买这么多人鱼烛?”这规模堪比帝陵了!
帝陵……该不会……
「挖坟盗墓。」女鬼的话语带着几分戏谑,却不容人怀疑其真实性。
“帮凶是谁?”统统一起招供吧……
「多出来的人鱼烛藏在萧家。」
“萧凌?爱慕你的那位竹马?”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帮忙藏匿帝陵的人鱼烛,这人情债可真不小。
未等女鬼回复,林汐忽然一脚踏空,还没来得及做出求生反应便坠入了千尺深的地块。
……
林汐背后惊出一身冷汗,抬眼望去,自己仍在亮堂堂的密道内。
怎么回事?是梦吗?还是……
她刚才……死了?
林汐立于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她观察起自己脚下的地面——每一块砖石看上去都一模一样,难以辨认哪块有机关。
烛光刺眼非常,扎得林汐眼睛几欲流泪。
「从此处开始,每行一实九虚。」女鬼的嗓音有些嘶哑,衬得这夺命的密道愈发恐怖。
林汐有很多疑惑想问,但她现在好累,连张嘴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抱歉。我以为……」
声音突然消失了。林汐起初只当是女鬼说话停顿一会儿,不料好半晌也没听到女鬼的后话。她摘下头上的银簪仔细端详,发现有一颗红石暗了下去。
“你还在么?”林汐声音有些发颤。
「……你听不见?」
再次听到女鬼的嗓音,林汐紧张的情绪终于得到些许舒缓。
“我还以为你走了。”
「……看来是被抹去了。」
「罢了。当务之急是走出密道。我说一步,你走一步。」
“好。”林汐将银簪插回发髻上,打起十二分精神执行女鬼的口令。
「左三。」
「右一。」
「右二。」
「左二。」
……
林汐每一次落脚都极为谨慎,神经紧绷,不敢松懈;加上那晃得刺眼的烛火,让人感觉面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她揉了揉眼,恍惚间看见一对年轻男女勾着手行走在忽明忽暗的隧道内——男生在前为女生引路,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慎重。他们窃窃私语着什么,林汐听不清。她鬼使神差般跟随他们的脚步踩格子,竟一步也没有踏空。女鬼看见林汐一次次“抢答”正确,也不再言语。
不知不觉间,路到了尽头,那对男女早已消失不见。林汐来到紧锁的大门前,凭记忆捣鼓了一会儿,成功解开九连锁。
副本终于通关,她长舒一口气。还没等自己推开门,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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