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之送完林予安又在竹城办了点事儿,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尚学堂小院里亮着灯,他推门进去时看见陆善学罕见地没有去街上玩麻将,而是坐在银杏树下悠哉地喝茶。
“回来了啊!”未等陆行之先开口打招呼,陆善学就率先开了口,“吃饭了吗?”
陆行之淡淡回道:“还没有。”
“厨房里热着饭菜,去吃吧,吃完了过来陪爷爷下一局棋。”
陆行之没说什么,提步进了厨房,简单扒了两口饭,洗好碗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陆善学已经准备好了棋盘,便朝着凉亭那边走了去。
陆善学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坐下吧!”
陆行之坐下后,陆善学执白棋落下一子。陆行之见状,便执黑棋跟了一步。
他从小跟着陆善学长大,所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从陆善学那里学到的,但在学会的那些中,唯一真正勾起他兴趣的只有那堆传统乐器,他的棋艺并不佳,甚至在与陆善学的对弈中,从未赢过。
但即使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他也从未有过退缩,每一次对弈都会拼尽全力在棋盘上坚持到最后。
下了几手后,陆行之就已经明显处于劣势了。这个时候,陆善学突然沉稳开口道:“那个朋友……应该是有事拜托你才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的吧?”
陆行之执棋的手突然一顿,垂眸不敢抬头:“爷爷您怎么……”
“那种事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吧。”陆善学语重心长道,“行之啊,你为什么要拒绝那个人呢?”
陆行之微微偏过头,有些不敢直视陆善学那双苍老却神采奕奕的眼睛,他眼眸低垂,视线落在一旁那盆终于活过来的的鸢尾花上,迟疑片刻说:“因为那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是不能做到还是拒绝去做?”陆善学一语中的,直击重点,“你到现在为止还没从三年前那件事情中走出来吗?”
“爷爷……”陆行之一时哑然,“我——”
“行之啊,”陆善学神色肃然道,“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生命的长短我们都是顺其自然,但生命的厚度却可以由我们自己来决定。你心中还有热爱,而现在那个人能够让你的热爱成为更多人的热爱,这样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举棋不定没有接受,这让我有些不能理解,我看得出,林先生是真心实意的,他是值得信任的……但若是你一直踌躇不前的话,是永远也跨不过眼前的坎的……”
这样的劝说太沉重了,陆行之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以对。
陆善学落下一子,说:“行之啊,你还记得我为什么给你取名为行之吗?”
陆行之缓缓抬眸,“嗯”了一声:“行之以躬,不言而信……你是想让我无畏前行,一生正直。”
“所以行之啊……”
小院暖黄色的灯光,院墙上的爬墙蔷薇随夜风摇曳,风过之处,芳香扑鼻。
陆善学日渐苍老的容颜满是沟壑,笑起来的时候,皱纹更深了,他沉声道:“那么现在……用行动去为你自己正名吧!去追寻你心中的热爱,实现你的梦想,要让三年前那些不明真相就对你指手画脚恶意评判的人看到,那场舆论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如果你不正面解决,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不是吗?”
关于三年前的内幕,陆行之虽然从未跟陆善学讲过,但陆善学却可以猜到,那并不是一场单纯的事件。能够让陆行之选择自己承担一切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想要隐藏什么。而他想要隐藏的东西,一旦暴露,可能会给另外的人带来危险,所以,他一定是在守护着什么。
“你尚有一隅安身之地,那那些没有的人又该如何呢?”陆善学像是知道了些什么,虽然没有说得太明,但却意有所指,“逃避只能保护自己,对他人悲惨遭遇的无视无异于助纣为孽,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啊……”
“……”陆行之一时怔住,半响后才清醒过来:“您的意思是?”
陆善学笑而不答,话锋一转:“我让你赢一局如何?”
说完,他伸手拽住陆行之的手腕,牵引着他的手往棋盘上其中一个位置移去,然后微微用力摁下他的手指,将他手中的黑棋放在了一个陆行之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的位置。
只是那个棋子落在那里之后,棋盘上的局势瞬间转换了,本来处于劣势的自己,却突然拥有了可以与白棋进一步对抗的余地。
那一瞬间,陆行之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曾经自己以为毫无胜算的棋局,并不是必输的立场。
陆善学缓慢松开陆行之的手,语重心长道:“行之啊……其实爷爷想和你下这局棋很久了……”
“爷爷……”陆行之恍然大悟过来,明白了陆善学跟他下这局棋的目的。
陆善学撑着腿站起来,笑了笑说:“爷爷老了,有些累了,就先去睡了。”
没有人比陆善学更清楚,陆行之有多喜欢音乐,以及有多在意那个让他确立梦想的人。也没人比他更清楚,陆行之十八岁时是因为谁才会一腔孤勇孤身北上进入那个圈子。
对于林予安的到来,陆善学无疑是高兴的,因为他看到,在那条崎岖的道路上,终于有人愿意来带着迷路的陆行之走出去了。
而他也看得出来,这些年来无人能够动摇的陆行之,因为那个人的到来,正慢慢发生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变化。
***
周亦寻离开后,林予安简单洗漱后就睡了,也许是因为太累,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晚上十一点多,睁开眼看着房间一片漆黑,林予安叹了口气,因为口渴,他起床出了卧室,打算去倒杯水喝,刚出卧室,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
林予安走过去拿起电话一看,来电的是周亦寻。这么晚还打电话,应该是有要事要说,于是他滑动接听键,接通了电话:“哥,什么事?”
周亦寻说:“我给你发了微信,你没回,所以才打的电话,幸好你醒了。我是想跟你确认一下,明天约好上午过去签字,你没问题吧?”
林予安一边倒水一边回道:“嗯,没问题,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事情吗,明天白天我都有空,干脆全部处理掉——”
“叮咚叮咚叮咚……”
林予安话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门铃声,他愣了一下,电话里面的周亦寻也听到了门铃声,好奇问道:“这么晚谁会来找你啊?”
林予安嘴角勾起,警惕起来:“就是啊……这么晚会是谁呢?我又没什么能在深夜促膝长谈的那种朋友……”说着,他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毕竟就在官宣参加《巨星制造》节目的当晚,就有人带着不良目的来敲他酒店的门,所以面对这差不多的情况,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预感。
林予安没挂电话,转身朝着房门走去:“哥,等我一下,我去看看。”
只是待到他走到门口,透过可视屏幕看到来人是谁的时候,登时大吃一惊:“怎么会?”
“是谁啊?”听见林予安的惊讶之声,电话那头的周亦寻关心道,“是认识的人还是……”
林予安没有回复,而是缓慢拉开了房门。
房门开启,门外的人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林老师,现在有时间喝一杯吗?”
“你怎么会……”林予安愕然,身体一滞,“等一下,你刚才叫我什么?”
门外人拖着一个行李箱,抬眸迎上林予安错愕的目光,神色认真道:“你不是让我来北都一定要找你喝一杯的吗?林老师?”
“谁在讲话?”周亦寻的疑惑通过电话传递出来,“听声音怎么有点像——鹿鸣闻野?”
“……”林予安微愣片刻,没有回答周亦寻,突然轻笑道:“但是怎么办呢,我明天要录制节目,我很忙的,可能没时间跟你喝一杯了……再说了,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喝酒吗?”
面对林予安的玩笑,陆行之没有接话:“……”
“喂,到底是不是鹿鸣……”电话里面,周亦寻语气有些急躁起来,“你倒是回答一下啊!”
这个时候,林予安可没那个时间去管电话那头的周亦寻了,他放下拿手机的手,但没挂电话,反而打开了扩音,然后视线朝着陆行之身后看去,在看到陆行之身后行李箱上面那个装着唢呐的乐器盒时,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认真地看着陆行之,笑道:“你应该不只是来找我喝酒的吧?鹿鸣闻野先生?”
而电话那头的周亦寻也很快反应过来这边是怎么一回事了,突然话题一转问道:“肖胜平让我问你,给你预留的那个学员席位,现在还需要吗?如果不需要的话,他那边会安排一个人选给你……你知道的,这是节目常规操作……”
林予安很清楚周亦寻这是在推波助澜,嘴角一勾,抬眸直直盯着陆行之,回答着周亦寻那个问题:“哥,你不是看到我一个人回来的吗,现在那个席位当然不——”
“不要”二字,林予安说得很慢,而在他还没说完之际,陆行之突然上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打断了他的话,稍稍用力将他握着手机的手压了下去:“林老师,让我成为你的学员吧……关于你的构想,我们,一起试一试。”
终于从陆行之口中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林予安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伸手握住陆行之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说:“那你要先放手让我跟经纪人回复才行啊,不然说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闻言,陆行之缓慢松开了他的手,而林予安对着电话郑重而正式地说道:“哥,告诉肖胜平,一切照旧。”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林予安缓慢放下举着手机的右手,视线未变,依旧直直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前的陆行之,而陆行之丝毫没有逃避他的这种带着审视和探寻的目光,四目相对间,彼此心中思绪万千。
良久之后,林予安缓慢开口打破沉默:“行之啊……先进来吧!”
来了来了,他追来了!追着老婆来了!
第一卷还有一章就结束了,可能要休息几天梳理一下第二卷要写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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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志者事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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