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不怕他发火，从前他拿穆二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倘若真的吵架，在背地里，藤蔓能让穆二摔一万个跟头。
穆庭山压着怒气，久久没说话。
直到警车上的陆衍忙完事，走过来打招呼，微妙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沉默对峙的气氛。
……陆衍头疼的扶扶额，看看左边阴着脸的穆庭山，再看看右边佯装无辜的江余。
“你们两个、吵架能换个地方吗？”
江余觉得他很眼熟，纳闷道：“你是谁？”
穆庭山、陆衍：……
陆衍气笑了，“上个月才见过，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听到他的话，江余瞪圆了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隐约看出了和陆雪极其相似的眉眼。
“陆、陆衍？”
江余语气不太确定。
不能怪江余忘记了这些人的模样，上一世，自从大地震发生以后，江余离开了S市，孤身一人去寻找穆二。
他在西北一带四处晃悠，很少回到S市，但也不是没有偶然碰到相识的故人。
比如陆衍，高阶异能者，觉醒金属能力，进化等级四颗星。
倘若江余没记错，陆衍是S市基地的第一任城主，杀伐果断，威严极盛。
那时江余心如死灰，浑浑噩噩，即便远远看见了熟人，也没有半点上前相见的心思。
江余皱起了眉，忽然想到了陆雪那丫头，他知道陆衍活得好好的，可是陆雪呢？
他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陆雪了。
江余有点不高兴，抬头看着陆衍，认真问：“你最近忙吗？”
陆衍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不忙。”
“那你要不要考虑多陪陪陆雪？”
“那丫头怎么了？”陆衍纳闷。
江余很无辜地眨了眨眼，告状说：“她想买一个限量款包包，欠了几百万呢。”
陆衍：……
江余又建议说：“你可以把她带在身边，罚她端茶倒水，也能顺便看着你是怎么一天到晚辛苦工作的，让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总之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呀。
陆衍沉默了一下，不想搭理他，扭头对着穆庭山道：“吵架归吵架，你们跑到高悦大厦这里干什么？一个两个冲着里面跑，不要命了？”
不等穆庭山回答，江余说：“听说这里发生了火灾，他想帮忙救人。”
“哦，”陆衍瞅着江余，“那你又来干什么？”
“我也能帮忙救人！”
江余说的理直气壮。
陆衍意外挑眉，瞥向了穆庭山，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就是为了这个吵架？”
“没有。”穆庭山抓住江余，“没吵架。”
“对，我们没有吵架。”江余亲昵地靠上他肩膀，笑得没心没肺，“以后我也能冲进火场救人了。”
穆庭山闭了闭眼，忍了一肚子的火，默默攥紧江余的手腕，声音低沉沙哑，“回了家，我再跟你算账。”
两人和陆衍道别，临走前，江余没忘记提醒陆衍，“你要记得把陆雪带在身边啊。”
“行。”
陆衍很配合的嗯了一声。
远远望着江余坠在男人后头，脚步温吞拖沓，仿佛走的不情不愿，穆庭山在前面牢牢拽着人，脸色阴沉压抑。
陆衍忍不住轻笑，当初穆二远去西北当兵，连从小养到大的小竹马都能丢到脑后。
那会他以为江余只是穆二闲着没事养着玩玩的小东西。
现在看来，倒是挺上心的。
早知如此，当初又怎么能舍得把人丢在S市，一个人潇洒地跑到西北当兵？
想到江余最后提醒他的那句话，陆衍思索两秒，打了一个电话，当即把不知道跑哪里疯玩的陆雪喊回了家。
而那一边，大街上，顶着炎炎烈日，江余热得受不了，抗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家。”穆庭山冷着声音。
“我不想走了，太晒了。”江余故意耍赖，抱着路边的一株柳树不肯挪脚。
“你走不走？”他冷声威胁。
“不走。”
“江小余！”
“你要打我吗？”江余垂下眸，看着他垂在身侧紧紧攥着的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砸了过来。
穆庭山深呼吸：“我什么时候动过你一根手指头了？”
江余低声指责：“你上床不认账，你打了我好几次啦。”
……那、那能和动手家暴一样吗？穆庭山险些被他气死。
江余赖在树荫下坐着不想动，绿植藤蔓都是很懒的东西，根扎进土里，基本上一辈子都不会再挪地方了，因为懒得折腾。
很快，江余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手机铃声，竖起耳朵仔细听，是穆庭山打电话的声音。
“……高悦大厦长安街，对，我们就在路边等着。”
江余隐约听见了周晋的名字，乐得笑了笑，原来是打电话喊司机呢。
挂掉电话，穆庭山热得同样躲进了树荫下，蹲在江余跟前，近距离看着他，哑声道：“这下满意了？”
江余没说话，仰脸重重亲了他一口。
穆庭山冻着脸，把人推开，继续冷着声音教训：“知道今天错哪了吗？”
“不知道。”江余伏在他肩上，摇摇头。
“你不该故意和我置气，”穆庭山试图给他分析，“火场那么危险，你闯进去就是不对——”
“凭什么你说不对就是不对？”江余不服气。
“因为很危险。”
“那你进火场救人就不危险了吗？”
穆庭山试图心平气和解释：“我是军人，接受了部队专业训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不会受伤。”
江余反驳：“那我也知道不让自己受伤呢。”
“阿余，”他忍着怒气，“你非要跟我犟？我和你不一样。”
江余不理解，“我去救人，你在旁边怕的要命；那你离开了好几年，去西北当兵，一次次瞒着我去接任务，我不知道你的部队驻守地，不知道你的部队番号，甚至不知道你做的事情有多危险……我也会担惊受怕啊。”
“穆二哥哥，我是不是不够重要了？”
穆庭山诧异地看着他。
江余仿佛钻进了牛角尖，偏执地说：“我不重要。所以你去当兵，去西北，走的毫不犹豫，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里，想要的时候回来看一看，玩腻了再回西北。”
穆庭山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似乎没想到江余会说出这番话。他艰涩道：“你怎么……怎么会这么想？”
江余说：“因为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穆庭山惊觉江余的想法不对，“不是，你是最重要的。我们当初一起商量的不是吗？我去当兵，你也支持我。”
“有吗？”江余红了眼圈，“我不记得了。”
“有！”
江余摇摇头，哽咽道：“那我一定早早反悔了。我和你说了好多次，我不想让你走，可你总是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日光越来越盛，风把两人的衣衫吹得凌乱，汗珠一滴一滴滑落。
犹如那些年盛夏酷暑的时光。
江余从来没有这般委屈控诉的时候。
他一向乖巧，性子又温顺，无论穆二想做什么，都能很听话的附和。
江余十八岁生日，正是一团白纸，什么都不懂，那时男生们躲在宿舍里偷偷看成年小电影，江余也想看，却被男人揪着耳朵拽回了家。
两人第一次上床，江余怕的要命，哭得眼睛通红，也没法让他彻底进来，后来疼的更厉害了，江余也没有一丝抗拒，抹着眼泪，任由他攻城略地。
两人在一起没多久，穆二要去当兵，江余不想让他走得那么远，但也乖乖听话了，由着穆二去追求想要的生活。
无数个夜晚，江余总是在想，是不是自己太温顺，导致穆二后来总是不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
这一次，江余认真问他：“以后你还要去救人吗？”
穆庭山顿了顿，眼前忽然虚幻交错，他看见了梦境里的那个场景，江余疲倦地闭上眼，靠着小土堆，仿佛再也不会睁开眼。
他止不住心慌，抬手摸摸江余通红的眼圈，连连让步道：“我听你的，阿余，你别哭，我错了。”
江余心想，错的不是穆二，其实应该是他才对。
人人都说绿植藤蔓是坏东西，所以他也很坏。
他想把穆二变得和自己一样自私。
周晋开车到达长安街的时候，江余已经钻进穆庭山怀里睡熟了。
大概是今天运动量超额，先是爬二十层楼梯，又是闯进火场救人，最后莫名其妙开始哭，埋头贴着男人的颈窝，哭得自责又委屈。
穆庭山怜爱地摸摸他的头，抱着人上了车，透过黑色车窗，他看向路上的行人。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高温依旧不散，下班族们脚步匆匆，谁也不想停下来慢慢的走，一个个赶着快点回家吹空调。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下来。
街上有个男人插着兜，靠着花坛悠闲地抽着烟，烟雾在半空中停滞。
女人们挺直肩背，迈着高跟鞋的步伐，长发飞扬，发丝在风里无声停止。
短短的一刹那，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不透光的黑色车窗上，映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眸，瞳仁微微竖立，中间有一圈淡淡发光的金色。
那不像是，人类的眼睛。
*
江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手腕那里的血管突突直跳，似乎有什么东西活泼地要冒出来一样。
江余以为又是叶片调皮捣蛋，可是定睛一看，叶片们乖乖缩在皮肤底下，缠绕着血管茁壮生长。
事情貌似有一点点奇怪了。
趁着穆庭山还没醒，江余轻手轻脚下床，一个人悄悄躲进了洗手间，皱着脸，把身上所有的叶片挨个捋过去。
一觉醒来，他又生出了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叶脉里多长了一样东西，甚至会乐颠颠的摇头晃脑，还挺活泼的……
江余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变异了？
藤蔓太多太密，江余自己都能看得眼花缭乱，只能想了一个笨办法。
他把藤蔓的枝叶大概分成两部分，率先开始梳理左边的叶片，好不容易数清楚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江余艰难地叹口气，开始了梳理右边的藤蔓枝叶。
然而就在他埋头认真捋叶片的同时，一团小小的叶片们悄悄动了起来，争相簇拥，把中间活泼好动的浅绿小花苞，护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簇拥成团的叶片们高度警惕，仿佛做贼一般，偷偷溜进了左边的那堆枝叶当中。
江余似有察觉，慢慢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忽然，他扭过头，认真看了看堆到左边的一大团绿色藤蔓。
小藤蔓安安静静，乖巧地舒展着自己的叶片。
江余迷惑地转回脑袋，看到怀里还有一大堆数不清的绿色枝叶，不由皱着脸，忧愁地开始了继续捋叶片。
妈的，他的藤蔓是不是长得太茂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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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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