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欢并没有离开,只是他发现了一点在意的事,独自去思过崖上查探了一番。
再回来时陆闻箫已经醒了。
顾惊欢出去地很早,以至于回来时肩头沾湿了露水。本来自己查探的事想瞒着陆闻箫,现在看来瞒不住。
不过,他和陆闻箫在门口撞见时,却发现对方好像根本没在意这件事。
他目光微亮,就像有什么愿望得到了极大满足。
似乎自从顾惊欢和他离开千佛寺后,就再也没见他露出这种眼神。
“你怎么没走?”陆闻箫上前一步,自然地帮他掀开斗笠。
斗笠下乌黑的发垂落,顺从地撒在肩头,一小捋拂在脸颊上,映得鼻梁到下颌线的弧度清晰而柔和。
“因为有些话我必须问你。”顾惊欢奇怪地看着他,带一下他的帽子都不行吗。
“什么?”
“你进入内门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顾惊欢斟酌着措辞,“你的行为出乎意料,每一件都让我猝不及防。是什么让你对我心生嫌隙?”
“你只是想知道这些,就留下来了?”陆闻箫静静看着他。
“当然还有。”顾惊欢将手背在身后,“只不过这些话你现在可能不爱听。”
没事,这就够了。陆闻箫想,也许他留下来是为了更好地和自己一刀两断,但现在只要他还看着自己就行。
但是很遗憾的是,他什么也不能告诉惊欢。
“我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陆闻箫摇摇头,“再给我一点时间。”
顾惊欢:“对了,说到飞霜,他现在……”
“不是以前的飞霜。”陆闻箫眼神平静,“我知道。”
这回轮到顾惊欢讶异了,他知道?那他还如此仇视飞霜?
陆闻箫看懂了他的眼神:“就算和以前不同,但现在的他在你心里的地位很重,对不对?”
顾惊欢没说话,不知道陆闻箫为什么提到这些。
陆闻箫继续道:“他带着你逃跑,你很看重他,甚至一直记挂他的安危,最重要的是——你似乎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光这些就足够让人嫉妒。
“我会想杀了他。”陆闻箫说着倒显得委屈起来,即使满口说着恐怖的话,“他能轻易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凭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对他那么好,却从不肯正视我对你的……占有欲。”
理论上是吃佛家饭长大的顾惊欢,被这三个字迎头痛击。
为什么不肯正视……因为他从来都不想被束缚,他想活的更自由、正常一点。
看着梗着脖子不愿意承认的顾惊欢,陆闻箫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心下叹气:“算了,我开玩笑的。”
顾惊欢看向其他地方:“我倒希望以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玩笑。”
陆闻箫笑不出来了,他知道顾惊欢在说什么。
然而过去的伤害不论理由如何,都已经造成,随着时间流逝也不会消失。
“我今天有事要离开一趟……”陆闻箫垂下眼,“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处理完后立刻回来。”
“好。”这次顾惊欢什么也没多说,只颔首:“等你处理完回来。”
回来两个字,像是在等待他归家一样,陆闻箫的情绪起伏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闻箫离开后,顾惊欢转过身,心情也一下子凝重起来。
之前他上思过崖顶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是禁地的罡气,也不是乱葬岗的煞气,似乎是灵力——但是被另一道气息掩盖。
如果顾惊欢没有感觉错,那是陆闻箫的气息。
思过崖之下可能有人,而且还被陆闻箫刻意隐藏起来。
这股精纯的灵力绝不可能是什么妖兽魔修,只能是修士。
顾惊欢非常在意。他决定下去查看一番,现在陆闻箫和他所认识的陆闻箫完全不一样,他也许真的会囚禁一个修士。
而且他有想过,陆闻箫既然提到药蜂长老依然在逃,甚至藏在某个暗处,万一药蜂长老是被陆闻箫自己隐藏起来了呢?
无论怎样,顾惊欢都不想当被蒙在鼓里的一个。
他顺着原路走上思过崖,上面依旧阴风阵阵,灵气在这儿变得驳杂刺骨。
这里并不是一个修炼的好去处,用来惩罚或者磨炼心境倒是极佳。
他在上面往下看了一眼,底下禁地极为幽深,而且险峻陡峭,基本没有从上面下去的可能。
不过顾惊欢也不是第一次来思过崖,他知道一条很隐秘的小路。
就是不知道几百年过去,这条小路有没有堵死。
他绕到半山腰,这里是山峰背阴处,有一个被茂密枝叶覆盖的小山洞。
山洞不大,刚好容一人通行。
顾惊欢走进去的时候有想过,万一这个洞能通到外界呢,他是不是就能顺势离开。
昨天没走,除了他有很多事还不知道,另一个原因也是不信任陆闻箫。
反正目前为止,只有系统是真正站在自己这边,帮助自己。
山洞走了一段距离后就变得很宽敞,顾惊欢有火符,一时间也算畅通无阻地行走。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周围变亮了。
一些莹绿色的光点漂浮在空气中,顾惊欢不自觉伸出手,一个光点落在他手上,居然真的是萤火虫。
下一秒,他吃疼地收回手,借着火符的光,他看见指尖上被咬出一个伤口。
伤口流着血,而且还溢散出丝丝灵力。
这不是什么普通萤火虫!
顾惊欢压下心底的震惊,耐着性子继续往前走,同时注意避开光点。
这里一定有秘密。
不知为何,顾惊欢心中的不安感再次出现。
这一次,他的不安感也立刻变成现实。
当他计算着距离,即将走到另一端山腹时,眼前出现了一个被铁链锁住的血人。
顾惊欢僵在原地,火符落下的灰烬落在手上都无法察觉。
“咳咳……陆闻箫!你这个……狗东西……你不得好死!”血人察觉到动静,情绪瞬间激烈起来,连咳好几声,夹杂着恨极的咒骂。
咒骂仿佛浸透了毒汁,阴冷恶意的眼睛从凌乱的头发中抬起,却在看到来人时,愣了愣。
“是你……”血人似乎想起来,太久没有转动的大脑反应了一会儿,才缓缓咧开一个笑。
“来的居然是你。”
两人都不算熟悉,但彼此之前都有过一面之缘。
顾惊欢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在这儿看到药蜂峰主,而且……对方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为什么你在这儿?”顾惊欢只能听到自己下意识在问。
“哈哈,咳咳咳……你居然不知道?”药蜂峰主,陆勤勉从胸腔里发出沙哑的大笑,“他连你都瞒着?”
“这就是咳咳,他的真面目。”陆勤勉恶狠狠地笑,“他不想让你知道吧?他的真面目……就是一个不择手段,阴险毒辣的小人,连自己的父亲都下毒手!”
顾惊欢目光看向陆勤勉身上的光点,那些萤火虫不仅啃食着他的皮肉,更是在吸食灵气,密密麻麻,修士的灵气却能自行运转疗伤,不至于让人立刻死亡。
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顾惊欢抱着胳膊,只觉得不寒而栗,眼前这一幕确实给他造成了冲击。
鲜血,锁链,缝隙中爬行的虫蛇,隐约间顾惊欢能看到刑场的影子。
那时他和陆闻箫的逃亡并不一帆风顺。敌人虚伪狡猾,总是隐藏在暗处,似乎不想让人知道这桩丑事。
为了将他逼出来,他们对陆闻箫的母族下手。
等陆闻箫得到消息的时候,只听说不知为何,在家中保护伞一样的外公闭关失败,在平静中仙逝。
随即母族一夜之间被尸魂宗屠戮大半,剩下的族人被扣上与邪修勾结不成却遭反噬的帽子,押至刑场。
明明知道是陷阱,但是陆闻箫不得不去。
“不能贸然前去。”顾惊欢拉住即将理智全失的陆闻箫,“那些人高高在上,就是为了看你过去却无能为力!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还不行刑吗,他们要面子!要大家亲口认罪!否则行刑无法进行下去!”
“现在大家都还没认罪,而且你的母亲还在保他们。”
如果陆闻箫再过去,那就真的将把柄交到敌人手上。
他们等着陆闻箫自投罗网,也等着将他作为威胁,让他的母亲认罪。
陆闻箫红着眼睛,已经濒临崩溃。
他抓住顾惊欢的双臂,语气颤抖:“我什么都做不到……惊欢……我太弱了。”
他甚至回不去问剑仙宗,有大把敌人会在他踏入之前拦截。
“我不去的话……他们即使不认罪,也会受尽折磨。”陆闻箫喉间涌上血腥,“我只能去。”
顾惊欢按着他抓住自己的手,缓慢收紧:“我跟你一起去。”
敌人不是没有弱点,他凶恶,但又想要名正言顺,高高在上,又顾及颜面。
所以他们不仅要去,而且要光明正大地去。
那天阴沉的天空飘着细雨,千佛寺的得道高僧降临了刑场。
僧人们为往生的魂魄吟唱渡化,像尘埃里开出的莲花,一场细雨之后将洗净所有罪恶。
陆闻箫和顾惊欢跪在行刑台前,与台上的罪人遥遥相望。
往生咒吟唱了七七四十九天,两人也跪了这么久。血染的刑场中,顾惊欢似乎看遍人间百态,此刻他有点懂了佛家那句众生虚妄。
最后屠刀终是没有落下,台上的“罪人”尽数削发僧,丹田灵根尽毁,从此沦为凡人。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高僧手中有一法器,名叫心无相莲,莲中有三千幻境,助人洗尽罪业。
收入法器中的凡人,虽有禁锢之名,但也有保护之意。
顾惊欢从地上站起,来到高僧面前鞠一躬,对他表示感谢。
高僧看着眼前的小小真佛,只淡笑着让他起来,说:“不用感谢我,你应该感谢你自己。”
顾惊欢愣了愣,不知道他话中含义,又或者看到了什么。
只记得回过头时,只见高台上满地的断肢残垣。
所以说我们小陆是有操作的,一看就是掉大分的人(大拇指
明天会晚点发!晚上九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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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死遁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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