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边前辈!”蹲在阵法旁的李文言,在看到从远处走来的红衣男子后,顿时一副终于等到救星的模样,“您终于来了!再晚一点,我们就彻底拦不住晏如玉了……”
边迟月闻言顿了顿,一眼就注意到地上深刻且还残留着凌人剑气的裂痕,不禁望向了手扶着剑柄、一脸跃跃欲试的晏如玉,眼底神色复杂。
“你让开点,让我来吧,”边迟月拦住晏如玉,语气中带着微妙的欣赏,“对于一般阵法而言,以力破之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这种与祭品连接的阵法如果被硬生生毁坏,或许会伤了阵中的……”
他只说了一半就猛地顿住,若有所悟地望向不远处。
其余众人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里雾气蒸腾,渐渐漫过房屋树林,紧接着山间鸟鸣骤歇,枝头蝉声停息,小桥流水噤声……
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而身处此间的他们,仿佛被隔绝在尘世之外。
“是莫枕眠……终于开始行动了吗?”边迟月低垂的眼眸中神色不明,似乎陷入了沉思,在注意到其余人投来的目光后,他才神态如常地笑了笑,“看来那边不需要我们操心了,一切交给她就好。”
谢云归盯着他嘴角勾起的笑容,眼神微微闪烁。
看来他和“鬼市”之主早已串通一气?莫非,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出幕后推手而设的局?
这么看,现在他们的确已经达到了目的,魔界激进派被狠狠打压,“鬼市”中居心不良的人也被聚集在了这里,就等着红伞雾妖问罪发落……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吗?里应外合,天衣无缝,偏偏此前无人能看出他们之间的联系。
——想要与他们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比肩,自己还差得太远。谢云归轻轻叹息一声。
……
雾气消散后,莫枕眠又变回了十一二岁的少女模样,怀里抱着一把比她矮不了多少的红纸伞,稚气未脱的脸上神情成熟严肃,显出一种反差的可爱。
易玦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管住蠢蠢欲动的手,不轻不重地掐了掐莫枕眠白白嫩嫩、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另一只手还很不规矩地伸到她头顶,弹了弹红色发带上系着的银铃铛。
花应闲和罗映雪都一脸悚然地看着她,脸上几乎明晃晃地写了几个字——“你死定了”。
“……”莫枕眠忍了又忍,深呼吸几次,最终还是没能管住蠢蠢欲动的红伞,毫不客气地砸在本体头上。
“嘶——”易玦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毫不犹豫地和莫枕眠同步了五感。
哈哈哈,没想到吧?打在我身上,痛在你心上!
罗映雪一脸魔幻地看见,师父突然垂着眸子沉默了,随后一脸心疼不忍地摸了摸易玦被打的地方,似乎很是后悔敲了对方那一下,之后还乖乖地任由易玦捏扁搓圆。
罗映雪对于这样的走向十分不解,转头看向了花应闲,两双同样迷惑的眼睛无助对望,都满心疑惑。
众所周知,“大妖”是对于妖中佼佼者的尊称,全天下的妖鬼加起来多如过江之鲫,但是当的起这个名号也不过双手之数。
而天地间看似人畜无害的云雾蛰伏了千万年,才夺得造化,生出灵智,化身成了莫枕眠。于是她天生就位列于大妖之中,降世时便掀起一场欲与天公比高的云山雾海,彰显她恣意、高傲的天性。
或许是由于继承了雾千变万化的特性,莫枕眠的性格喜怒无常,正如黑烟所说的“是一个疯子”,偏偏又有对得起她本性的强横实力,是公认的不好惹的主儿。
如果惹了手段狠厉的魔君,或许在权衡利弊之后还能求得一条生路,大不了臣服于他;可惹了诡变莫测的莫枕眠,向来只有黄泉路这一条路可走。
但这会儿,“高傲”的、“不好惹”的、“诡变莫测”的莫枕眠,却神情无奈而纵容地任由对方动手动脚……
“……我现在觉得,我可能的确与魔君有些误会。”震惊之后,花应闲语速缓慢、语气疲惫地喃喃道。
莫非,自家大人真正想撬的墙角,另有其人?难道边迟月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突然想通了,但这并不妨碍莫枕眠欣慰地点了点头:“没错,魔君的确是个好人。”
“……”这句话怎么听着有些微妙的别扭呢?花应闲愣了半天,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太对。
罗映雪自从看到易玦娴熟地把师父的散发捋到耳后,就已经眼神放空,不敢妄自探究师父的私事。
但不知不觉中,她仍是忍不住地将目光投向窗外绿意盎然的树林。
——那边的魔君,您头上颜色可还安好?
……
不远处的树林中,无数红枫谷居民眼神呆滞地分布在阵法中,脸上还残留着或平和或惊慌的神情,就像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木头人。
“他们都成为阵法的一部分了……”李文言在这群人中找到了熟悉的那位傀儡戏前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忧地望着对方一动不动的木讷眼眸,“如果硬破阵法,这些人……”
晏如玉则在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童身边停下,愤愤然怒骂:“布置这阵法的真是禽兽不如!对普通人下手已经实属无耻,居然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没有半点人性!”
霍清歌一脸凝重地抱着琴,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在阵眼处研究阵法的边迟月轻抚着地上刻的符文,贴着地面的指尖倏然颤了颤,跟在他身后旁观的谢云归见状,连忙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问题,就是突然有种,好像有人在心里疯狂念叨他的感觉。
应该,应该是错觉吧?
边迟月沉默着摇了摇头。
「花应闲忽然良心发现,觉得她是误会了你,你就安心吧。」莫枕眠愉悦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易玦接话:「对了,为避免人设OOC,你等会儿搞完那个阵法就过来找我们,顺便装模作样地和莫枕眠“叙叙旧”。」
他无奈地回应:「遵命,易导演。」
“那边快结束了,我们也要快些了啊。”谢云归看到边迟月眉宇间舒展开,嘴角勾起一个胸有成竹的笑。
下一刻,林中微风骤停,边迟月身周环绕的魔气磅礴得恐怖,那双带笑的眼眸被残暴的血色一点点浸染,像是——像是魔界边缘的深渊下,含恨仰望苍穹的魔物之眼。
……魔龙。谢云归脑海中无端地浮现出这个可怕的可能。
但他很快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呢?千万年来,深渊底下从未有魔物能爬出来,纵是它们个个都是轻而易举为祸人间的实力,也注定只能生于斯死于斯。
说来奇怪,似乎从未有人探究过这位一统魔界的魔君的身世……
气息恐怖至极、好像时时刻刻叫嚣着要撕裂天地的魔气恍若有活性般,依附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沉入地上密密麻麻的符文。
眼神一暗,边迟月的意识已经随着魔气渗进阵法,无暇顾及其他。
茶室中。
“嘶……”本来还与莫枕眠有说有笑的易玦身形突然晃了晃,再抬头时已然脸色苍白如纸,俯身把下巴抵在莫枕眠肩头,在她耳畔低声说,“有点累……我睡一会,就一会……”
莫枕眠抿了抿唇,显然也感到周身力量正在被手腕上的红线抽走——她之前放出边迟月才有的异火,也是借着这红线为媒介——但她毕竟修为深厚,只是感到身子有些发凉,尚且撑得住。
需要边迟月调动那么多魔气,看来这阵法不简单啊,绝对不是她那个便宜徒弟能布置的。
她伸出手,温柔地捂住了本体已然冰冷的双手,似是怕惊扰了对方,轻声细语地安抚道:“嗯,我在这里,睡吧。”
此时的罗映雪恨不得自己瞎了,倒是花应闲适应良好,只是动作微微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泡茶。
罗映雪一脸恍恍惚惚的神色。
——师父,您不会真要为我找个师母吧?
不过雾妖千变万化,本来就没有固定性别,师父平时顶着小姑娘的模样不过是偏好……
想到这里,罗映雪眼神忽地犀利起来:这样的话,多个师母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万事只要师父称心如意便好,哪来的那么多规矩。
对便宜徒弟心底的拉扯毫不知情,莫枕眠通过红线痛斥边迟月:「你作风这么豪放地消耗魔气,本体撑不住的!」
那边边迟月大概也察觉到魔气中混进来的一点灵气了,慌忙道:「我没有想汲取灵力啊?这怎么回事……」
「……那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莫枕眠难免感到暴躁。
「在快了在快了!还差一点点,我就要找到埋在阵下操纵阵法的邪气了——本体你还行吗?」
易玦只觉得好冷。
边迟月那边应该也只是无意识地汲取灵力,毕竟灵力对他一个魔修而言用处不大……但她还是觉得莫枕眠更靠谱,幻术流不费灵力,操纵雾就像操纵双手双脚一样得心应手。
「我没事,还撑得住……」想着,易玦又把怀里的自己抱紧了一些,感受着怀中像个小暖炉一样的温度,欣慰地蹭了蹭,一点一点沉入了梦境。
莫枕眠见本体睡安稳了,才轻手轻脚地爬了下来。
周身一阵雾气翻涌,莫枕眠的身材再次拔高,直至比本体还高半个头。她面无表情地把本体打横抱起。
“……师父,您要去哪?”罗映雪忍不住开口问道。
莫枕眠冷冷一笑:“回房。”
回……您说您回哪儿?
罗映雪盯着她怀里的易玦,目露震惊地看着对方还大胆地拿脸蹭了蹭师父的脖颈。
——“你们回的,不会是同一间寝室吧?”罗映雪咽下喉咙口的这句话,没敢真的问师父这种问题。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莫枕眠甩下一句话:“顺便找边迟月算个账。”
罗映雪神情复杂,心想:您确定,不是魔君找您算账吗?
易玦(恍恍惚惚):谁绿了我而我又绿了谁?
罗映雪:……魔君最惨啊,被绿了还要被针对。
边迟月(辛辛苦苦破阵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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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算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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