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溟海性情高傲,冷漠,目中无人。
但作为一个以剑破万法的飞升剑修老祖,他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敌人,而曾经在魔界边地的战场上厮杀的经历,也让他不会逞强好胜。
他的剑法精妙绝伦,有进有退,又以退为进,即使莫枕眠莫名地从第一次见他起就对他怀有莫名的厌恶,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合格的剑修。
不论人品,至少剑学得很好。莫枕眠面无表情地想。
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戏,只见他游刃有余,面对的敌人用的都是他玩剩下的招数,一剑一个小朋友轻松得不得了,莫枕眠笑眯眯地开口问道:“你应该不需要我帮忙吧?放眼天下,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北海剑宗了,我就不添乱啦。”
“自然不用你出手。”倒不如说,莫枕眠愿意送他过来已经是帮了大忙,顾溟海瞥了她一眼,“你想做什么就去吧,没人阻拦你。”
“你不怕我把你的珍宝仙器全卷走?”莫枕眠尾音上扬,显出几分挑衅的意味。
“尘世之物于我已然无意义了,他们也没命享用了,你想拿就拿走好了,”顾溟海嗤笑一声,锐利的剑锋在敌人脖颈别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细长而深刻的血痕,“况且鬼市之主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莫枕眠的声音蓦地低了下去:“唔……你可曾经历过,有一人分明未曾谋面,却夜夜辗转反侧、魂牵梦萦?”
顾溟海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她,却见莫枕眠身形一晃,消失在迷雾中。
现下北海剑宗被搅得一团糟,倒不是顾溟海有多么势不可挡,主要还是一开始前来震慑两人的几位长老先倒下了,整个门派顿时群龙无首。且近百年来北海剑宗愈显颓势,可以镇守门派的前辈们要么飞升要么大限将至,招来的新弟子质量又参差不齐,一时间青黄不接,一乱阵脚就人心不齐。
莫枕眠的身影在迷雾中时隐时现,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拿了家当、甚至抢了宝贝不战而走的无能之辈。
既然不是顾溟海的嫡系子孙,他们也无意再造杀戮,这些外来修士大多软骨头的让人生不起一点下手的**。
“女、女鬼啊!”
“还是极凶的红衣女鬼!快逃啊!”
或许是做了亏心事、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以至于心里本就有鬼,他们余光捕捉到莫枕眠一晃而过的缥缈身形,个个惊恐地瞪大眼睛。有几个还朝她扔了几张符纸,然后抱着头跑了。
“……”莫枕眠面无表情地捏住了符纸,本想撕碎,但一想到远在天边的边迟月正为身边的女鬼心惊胆战,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收了起来。
也许,以后还有用呢?就当顺手收点过路费。
一路走一路收符纸,当莫枕眠站在剑冢前时,竟生出一丝意犹未尽之感。
虽然人没什么用,但他们一边惊慌失措一边给她送符纸的样子还是很有趣的。她恶趣味地回味着。
不过这剑冢,好像和本体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啊。莫枕眠没有急着进去,细细打量着这梦中曾惊鸿一瞥的万剑冢,很快发现了问题。
易玦本体见过的剑冢,剑气内敛不外露,神剑藏锋,而眼前的剑冢嘛……她还没靠近呢,就能感到惊人的锐气,曾在战场上厮杀留下的杀气、戾气,和——绝世宝剑被禁锢于此,被迫收敛锋芒的怨气。
好比飞鸟折翼,怎能不怨呢?
但这阵法不仅把这些剑连同剑灵锁得死死的,更把它们的一切转化为支撑阵法存在的动力,把剑气、戾气、怨气都消耗个干净,不少剑因此从神兵利器沦为一把凡铁。
可现在,剑冢却怨气冲天,就好像明晃晃地昭告天下——它们自由了。
“是谁先我一步,破了阵法?不过倒也省事。”莫枕眠嘴上说的轻松,眼神却微凝,伞下冒出的迷雾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她身侧。
走进剑冢,激荡的剑气互相冲撞,连成一片。莫枕眠再次庆幸没有让本体亲自来,否则恐怕撑不住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无差别攻击。
果然猥琐发育,等满级再下副本才是王道。
虽然冲天的剑气和怨气着实可怕,但对于莫枕眠来说,没有边迟月那具身体自带的阵法精通技能,单纯的剑气攻击可比原本一层又一层的阵法禁制好应付多了。
不一会儿,莫枕眠就接近到了剑冢深处,那些剑气止步于此,一股充满生机的力量将这片区域笼罩,温和而平稳镇住了它们。
这股力量比起人族修士的灵气,更偏向妖气,却远比妖气更轻柔纯粹。莫枕眠见过本体是万年桃树的大妖,他以一招枯木逢春诀生死人肉白骨,妖力也轻和绵长,却远远不及这股力量,它仿佛是自然本身。
莫枕眠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这股力量的主人,不禁加快了脚步,却不料一拐弯,就目睹了凶杀案现场。
一袭白净道袍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拔出剑,剑下一脸不敢置信的中年男人颤颤巍巍地捂住心口上血流如注的窟窿,他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却只咳出“嗬嗬”几声,猩甜的血水随即漫过咽喉,他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再也没了声息。
莫枕眠沉默一下,然后笑容天真无辜地问道:“大哥哥,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仓北顾似乎还没回过神,神情略显呆愣地转头看向莫枕眠,然后慢一拍地摇了摇头:“你就是引外面大乱的人之一?我或许还得向你们道谢,如果没有你们引走附件的几大长老,我又怎么敢在这里对师父,不,宗主下手呢?”
“他的修为可不如你啊,他是你师父?”见对方是个讲道理的人,莫枕眠放松了一点,大胆走近几步,好奇地问道。
“正是他的修为不如我,我才能在他身边潜伏那么久。”仓北顾叹气道,然后转身望向身前高台之上沉睡的白鹿,神情怀念。
他只与顾溟海有仇,与这一任宗主并无深仇大恨,没有必须杀他的理由。可偏偏宗主每次带仓北顾来看她时,脸上总不知死活地显露出贪婪的表情,惹得他恼火不已。这次仓北顾感知到外界大乱,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倒霉的宗主又恰好在身旁碍事,就顺手解决了他。
弑师一事的确为天下所不齿,但仓北顾从未把那德不配位、靠亲信扶持上位的宗主看作师长,也没能在他身上学到什么,所以下起手来毫无负担。
莫枕眠绕过横在路上的尸体,走到他身旁,也抬头仰望着那高台上的白鹿。
和本体所见的一样,额边生出如枝丫、又如月光般皎白无暇的四角,角上攀着嫩绿色的纤细藤蔓,点点不断在生死间轮回的萤火环绕在她身侧,气息温柔平和,让人不知不觉中感到亲近。
想接近她,想触碰她……
莫枕眠心中忽然生出了莫名的渴望,就好像是源自本能的反应,难以抑制。
“封印已经破了,你说她怎么还不醒来?是这尘世……终究让她失望了吗?”仓北顾神情低落。
莫枕眠突然联想到了睡美人的故事,弯了弯嘴角:“我听过一个传说,传说里有一位,嗯……身份高贵的女子,她被歹人陷害,陷入沉睡,最后是被有缘人唤醒的。你不介意我去试试吧?”
仓北顾忍俊不禁,眼神认真地看着莫枕眠:“可以,但如果你要做任何于她不利的事情,我会毫不犹豫地对你拔剑。”
“好啊。”莫枕眠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轻飘飘地落在高台上,顾及到背后虎视眈眈的仓北顾,尽量缓慢平稳地一步步走向白鹿,以掩饰内心的急不可耐。
下意识放缓呼吸声,莫枕眠小心翼翼地抚上白鹿额边纤尘不染的白角,动作轻柔得好似在触碰梦中一触即碎的幻影,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温柔珍视。
萦绕白鹿身周的萤火一齐散发出更明亮澄净的荧光,仿佛感受到了某个存在的苏醒,轻快地绕着白鹿和莫枕眠飞舞。
在这美轮美奂的景象中,白鹿睁开了一双苍凉的葱绿眼眸,温柔地回望莫枕眠。
……
邀月城中,易玦毫无预兆地倒在桌上。
易玦:呵呵,小号搞事中伤的永远是我……
莫枕眠(对视几秒):可不就是有缘人吗?有缘到心意相通、可融为一体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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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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