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魔宫的夜晚,没有虫鸣,没有风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以及空气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淡淡的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气味。云疏月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永恒暗红色的天幕,手中紧紧攥着那面能与青山派联系的特制水镜。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夜玄规划“未来”时那狂热而笃定的眼神,祭坛下流淌的、粘稠的鲜血,还有他轻描淡写说出的“十之二三”的生灵……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她的脑海。

不能再等了。

拖延一刻,或许就有无数的生命因她此刻的犹豫而消逝。系统那冰冷的“灵魂湮灭”的警告,此刻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理由。

她深吸一口带着魔域特有污浊气息的空气,不再犹豫,将灵力缓缓注入水镜之中。

镜面波动,光芒闪烁,这一次连接似乎比以往更慢,仿佛跨越两界的通讯也感受到了她此刻沉重的心绪。

终于,镜面上浮现出景象——不是熟悉的青山派小院,而是一处临时开辟的山洞。陆怀仁、江澈、苏棠三人围坐在一起,脸上都带着未曾褪去的疲惫与担忧。显然,从秘境脱身后,他们并未回山,而是在外隐匿行踪。

“疏月!”陆怀仁第一个扑到镜前,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更是翘起了几根,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你怎么样?那小子有没有……”

“我没事,师尊。”云疏月打断他,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冷酷,“我决定了。”

三个字,让镜面那边的三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脸上。

云疏月抬起眼,目光逐一扫过师尊、大师兄和小师妹,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个沉重的决定:

“我要杀了他。”

山洞内陷入了死寂。

苏棠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江澈的身体瞬间绷直,握着剑鞘的手指收紧。陆怀仁脸上的焦急和疲惫凝固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叹息。

没有质问,没有劝阻。

短暂的沉默后,陆怀仁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什么时候动手?在哪里?需要我们做什么?”

他甚至没有问“你能不能做到”,也没有问“为什么突然决定”。他只是无条件地相信了他的二徒弟,并且立刻开始思考如何帮她。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云疏月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暖意,也让她更加坚定了信念。她不是为了冰冷的系统任务,是为了守护这些她在乎的人,守护这个或许不完美,但绝不该被肆意践踏的世界。

“在他启动阵法之前。”云疏月道,“阵法设在已关闭的‘迷雾幽林’秘境核心。他自以为万无一失,那里也是他警惕心最低的地方。我需要……能一击必杀,并且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彻底摧毁他生机的东西。”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如今的修为,恐怕已至大乘巅峰,甚至……半步仙境。寻常手段,绝无可能。”

“大乘巅峰……半步仙境……”苏棠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这个境界,对于如今的修真界而言,几乎是传说中的存在。

江澈却忽然开口,声音沉稳:“霜华可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霜华剑,上古神剑,九天仙宗镇派之宝,也是江澈的本命剑,曾随他名震修真界,亦随他灵根尽碎而蒙尘。

“霜华认主,唯有我能驱使。”云疏月摇头。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神兵有灵,岂会听从她这个筑基废柴的号令?

江澈看着她,那双平日里总显得有些呆滞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他手中的剑锋。他没有解释,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山洞中央。

“大师兄!”苏棠似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惊呼出声。

陆怀仁也猛地站起身:“澈儿!不可!”

江澈对着他们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释然和决绝。“没什么不可的。”他轻声道,“碎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了。”

话音未落,他周身猛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灵力光华!那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疯狂地向内坍缩,汇聚于他的丹田之处!

“噗——!”

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从内部被硬生生碾碎的声响传来。

江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强行撑住了,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对着水镜这边的云疏月,露出了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却异常轻松的笑容。

“现在……它无主了。”

灵根再次碎裂!他竟以这种最惨烈、最直接的方式,强行斩断了与霜华剑的本命联系!

“大师兄!”云疏月隔着水镜,失声喊道,眼眶瞬间红了。她知道大师兄的灵根曾被师尊用无数天材地宝勉强修复,但每一次碎裂,都是对根基不可逆的损伤!这一次,他恐怕……

“哭什么。”江澈喘着粗气,靠着岩壁缓缓坐下,声音虚弱却带着惯有的耿直,“拿着。用完了……记得还我。” 他并指如剑,对着虚空一点。

一道冰蓝色的流光,蕴含着无匹的锋锐与寒意,穿透水镜的阻隔,无视空间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了云疏月面前的空中——正是那柄沉寂许久,此刻却因感应到旧主决绝之意而微微悲鸣的霜华神剑!

剑身如秋水,寒气凛冽,仅仅是悬浮在那里,就让周遭的魔气都为之退避。

云疏月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霜华的剑柄。一股冰凉彻骨、却又带着一丝奇异亲和感的意念传入她手中。剑灵虽因主人的自我放逐而陷入沉睡,但其“斩神诛魔”的本性犹在。

“师姐!”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也凑到镜前,小手飞快地在腰间的储物袋里翻找着。她不再伪装,掏出的不再是“糖豆”,而是一个个造型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瓶瓶罐罐。

“这个,‘碧落黄泉’,见血封喉,大乘期沾上也够喝一壶!”

“这个,‘蚀骨**散’,能腐蚀灵力护罩和魔躯!”

“还有这个……这个是解药!你千万别弄混了!”她手忙脚乱地将几个颜色不同的瓶子推过来,灵力包裹着,同样穿过水镜,落在云疏月手中。“下毒的时候小心点,别……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说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却又飞快地擦掉,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一定要成功!不然……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混蛋!”

最后,是陆怀仁。

他走到镜前,看着云疏月,眼神复杂无比,有痛惜,有担忧,有决绝,还有一丝……云疏月看不懂的,仿佛洞悉了某种命运的了然。

他没有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只是从怀里,郑重其事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玉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株通体翠绿、形状如同鸾鸟展翅的仙草,散发着浓郁至极的生命气息,光是闻上一丝,就让人精神一振。

“这是……‘青鸾涅槃草’?”云疏月认出了这株即使在仙界也堪称极品的保命神药。传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吊住性命,甚至有机会重塑根基。

“拿着。”陆怀仁将玉盒推过来,声音低沉而郑重,“丫头,活着回来。无论……结果如何。”

他没有说“一定要杀了他”,也没有说“打不过就跑”,他只是说,“活着回来”。

这一刻,云疏月清晰地感受到,师尊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他或许不清楚系统的存在,但他一定预感到了这次行动的极度危险,预感到了那可能到来的、无可挽回的结局。

她接过玉盒,感受着其中磅礴的生命能量,重重地点了点头。

水镜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通讯即将中断。

“保重。”

“师姐,小心!”

“……等你回来。”

三张带着担忧、泪水和决然面孔,在波动的镜面上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

山洞内,江澈闭目调息,脸色灰败。苏棠红着眼睛,默默收起地上的药瓶。陆怀仁望着空无一物的岩壁,久久不语。

魔宫中,云疏月独自站着,面前悬浮着霜华神剑,手中握着致命的毒药与救命的仙草。

她将毒药小心收好,将青鸾涅槃草贴身存放,然后,再次握紧了霜华剑的剑柄。

这一次,她的手不再颤抖。

体内那点可怜的筑基灵力,无法引动霜华万分之一的威能。但她能感觉到,系统那冰冷的意念,似乎因为她的决断而微微波动。

她看着窗外那轮永不坠落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魔域“月亮”,眼神冰冷而坚定。

夜玄,我们的账,该清算了。

她盘膝坐下,将霜华剑横于膝上,开始调整状态,等待那个最佳的时机。

而在魔宫深处,正在处理政务的夜玄,笔尖微微一顿,抬起眼,望向云疏月宫殿的方向,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虑。

就在刚才,他附着在皎月珠上的那缕神魂,似乎感应到了一闪而逝的、极其微弱的……剑意?

是错觉吗?

他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

罢了,师尊身边有他布下的禁制,又有重兵把守,翻不出什么浪花。

现在,最重要的是即将完成的阵法。

他低下头,继续批阅那些关乎无数生灵命运的卷宗,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笑意。

成仙之日,近在咫尺。

而他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倾注了整个青山派最后力量与希望的刺杀,已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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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师门就我是废柴
连载中满陇桂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