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乐衍?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你慢慢讲,我去拿杯酒。”
当时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就走了?我借钱给你,帮你筹划着的保送的事,你到头来一句感谢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邓行谦一边说,一边喝酒,杯杯下肚,真话也全都冒了出来。
我这么些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我当初可没要求你还钱,我晕在你家门口的时候你还好好的,后面就对我避之不及,是不是因为什么人和你说了什么话?
我晕倒的时候到底谁来了?你能告诉我吗?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不过是感冒了病倒了,又不是个傻子,什么事都瞒着我。
“是有人欺负你,不让你和我说实话吗?”
云乐衍一杯酒喝完,客客气气地对邓行谦说,“怎么会,我当时只是太开心了而已,想着要回家和母亲庆祝我保送的事,所以没来得及和你告别而已。”
你都有空还钱,没空等我向我告别吗?我知道怎么一回事,云乐衍你别骗我。
邓行谦,我们现在纠缠以前的事还有意思吗?都过去了。
有意思,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告诉你原因,你能改变什么呢?
邓行谦眼睛一亮,他看着云乐衍,只见她嘴一张一合地说出了最残忍的话:“你母亲什么话都没说,给了我一大笔钱感谢我把你送到医院里,我还你的钱就是你母亲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的奖励。”
你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好,我们家情况已经很复杂了,阿姨很善良,这么多年,我是感谢她的。
邓行谦或许是喝多了,他迷惘地眨了眨眼,一切动作在他手里变得慢了半拍,什么意思,云乐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妈你认识吗?你了解吗?才见过一面就要感谢她,那我呢?我做了那么多,你就不想着感谢我吗?
云乐衍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我感谢你,我更感激您这么多年还记得我。
原来您还记得我。
车子在夜深人静的北京街道上飞驰而过,降下车窗,邓行谦扭头看向窗外,碎发被风吹起,他眯了眯眼。
这特么是什么屁话?
那您女朋友呢?是李一二吗?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们的消息,真的好般配,简直就是金童玉女,叔叔阿姨是不是很开心?
放特么的屁。
邓行谦冷哼几声,升起车窗。
胡同里不算热闹,但胜在阳光直射下来,里面遛弯儿的人多,夕阳西下,玻璃上最后的痕迹也被夜色抹了去。
刚入夜,四合院里亮起灯,人来人往,进门的人欢送迎接,不一会儿,门口过挂起了休息的牌子。
直到黑车停留在门口,牌子悄无声息地离开,邓行谦下车后径直走进院子里。
这院子的构造有讲究,三进三出,后院是照着《红楼梦》里大观园的构造一比一建的,先前这宅院是红学爱好者动了念头要建,后面也有不少家大业大的家族支持建造,大部分人都把红楼梦当作一本人情世故的指南。
不要逢人就说你认识谁,更不要彰显身段露富引来祸水。古时候说不到处攀附亲戚是因为没准同一个办事部门就是沾亲带故的,所以要藏起来。
现在也是这个道理,邓行谦坐在金丝木椅上,想起来被钱开园女士藏得好好的姐姐,不显山不露水,她就偷天换日,藏了这么一个大活人。
邓起云婚前知道这件事吗?
台子上正在讲《红楼梦》的人兴致勃勃,邓行谦也适时给予积极的反馈。要说这讲《红楼梦》的说书人,也是大有来头,清朝遗老们被分配在各个文物、历史单位里工作,也有些游手好闲的人,对红楼梦研究颇深,便逐渐成为了说书人。
蒋勋在台湾公开讲,这位台子上的说书人自然是讲一些更隐蔽的事,只给邓行谦这种世家子弟讲。
一,不抛头露面,不得罪人。
二,不丢人。下不给平头老百姓添堵,上不封顶赚有钱人的钱,更是身份、血统带来的清高不许自降身份成为街头卖艺者。
总而言之,这种高雅的、隐晦的说书工作,体面而多金,正适合这种纨绔子弟。
“……不同之处在于,处于上升的新贵阶层总是喜欢攀关系的,都是人脉,这里要用一点,那里要用一点,这道理曹先生说得明白极了,人情练达即文章。而世家大族不一样了,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他虽讨厌这些东西,但也不得不承认,生存的智慧……”
邓行谦这些话从小听到大,但他还是不明白,遵循规矩是一回事,心里真明白了又是另一回事。
诺大的场子里,只有他和说书人两位,茶水的热气飘渺蒸腾着,邓行谦莫名想到了钱开园女士手里的烟,他从没见过比自己母亲更会抽烟的女人。
“哎,这里说了有人包场,你这个人怎么……”
突兀的声音响起来,屋里顿时没了声,邓行谦也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姑娘野兔一般地跑进来,她看到了邓行谦,明显一愣。
保安这才跑进来。
“邓先生不好意思,这位女士硬闯进来的,我们也不好……”
“我只是要听说书人讲红楼,我也是买了今天的票的,凭什么说取消就取消?我不想要钱,我只想听故事。”
邓行谦微微一笑,“既然你也喜欢红楼,那就一起听吧,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小姑娘笑出了声,开开心心地坐下来。
场子好不容易恢复平静了,邓行谦请先生继续讲,而后给身边的小姑娘倒了一杯热茶。
故事结束之后,外面下起了雨,邓行谦提议顺路送女孩回家。
“我不回家,我回学校,您要是方便,送我去北航吧。”
邓行谦听到这两个字就烦,但表面身上还是云淡风轻,“好,我送你。”
到了校门口,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递给她一把伞,还嘱咐了一句,“天凉,快回去吧。”
小女孩倒是斤斤计较,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我叫张自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会还你伞的。”
邓行谦没在意,摆摆手。
女孩儿打开车门,带着一阵风雨涌进来。
那纸条在邓行谦下车的时候也不知所踪,他也没放在心上。后来,不知道几天后,李一二打了电话过来,“你在哪里啊,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
邓行谦觉得好笑。
还能在哪里,当然是在北京啊,不在北京我能在哪里?
“你回北京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你是我领导吗?我回北京也要告诉你?你也在北京吗?
李一二听出来邓行谦心情不好,“当然不在啦……我是想你了,你不联系我,我心里空落落的。”
你怎么还在香港?
哎,说来话长。不过我可以长话短说,我父亲的私生子要入族谱了,她哀叹一句,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邓行谦无奈一笑,昆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萦绕在耳边。
你们这些人也够无聊的,总是羡慕我做什么。我的日子就好过吗?
“嘟——嘟——嘟——”
李一二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满脸的不满,这男人啊,就是不老实,谁知道是不是在哪个妹妹身上吃了蹩,在她这里发泄脾气呢。
她又叹了一口气,潮湿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莫名地她想起张曼玉的《花样年华》,漂亮的旗袍,曼妙的身姿,忧郁的眼神。
她不断哀叹地摇头,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北京有香港这么潮湿的天气吗?北京可没有,只有冷冰冰的风夹着风沙打在脸上,还没有好吃的叉烧。
李一二起身,包臀裙的影子映在地上,她又想到了梅兰芳在周星驰电影里的绝世芳容,说到这个,她穿男装是不是也不输邓生?
邓行谦郁闷了好几天,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胸口闷着的那口气始终咽不下去,他不觉得自己是个深情的人,他也没有得不到的人。
“原来您还记得我。”
他越想越气。
云乐衍怎么就像一块石头呢?石头吸收日月精华还能蹦出来一个孙猴子,她呢?江湖气越发得重,不是说她们这种人都要攀附权贵吗?
她怎么不来攀附他?
他那里不好?
郁闷在情绪的迷宫中走不出来,就连季相夷回北京约他吃饭,他都提不起兴致。
“别介,我想把你介绍给我女朋友,我们在一起挺久的了,”季相夷犹犹豫豫地说,“我想求婚,也该结婚了,你觉得呢?”
邓行谦嗤之以鼻,“你才多大就结婚?周围人的惨剧你没见识够吗?”
“她不一样,我想和她结婚。”
结呗,邓行谦又拦不住。
“哪天有空出来吃饭?我女朋友刚从杭州回来。”
哪天都行。
怎么人人都去杭州?
“好,那我定好日子,你来就行了。”
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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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原来您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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