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雨幕中,隔绝了窗外的潮湿与喧嚣。车内暖气开得很足,驱散了林雾眠从医院带出来的那点凉意。
赫枭野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却始终紧紧握着林雾眠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微凉的指尖,仿佛确认着他的存在。
“非要亲自跑这一趟?”赫枭野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后怕和埋怨。他接到消息说林雾眠独自去了医院看望那个叫温楹的新人时,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不是不赞成他去,只是……任何可能让林雾眠回想起过去那些黑暗时刻的事情,都让他条件反射般地紧张。
林雾眠偏头看着窗外模糊的街景,雨滴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
“看到他了,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林雾眠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雨声和引擎声中,“站在那里,好像随时都会碎掉。”
赫枭野握着他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苍白的面容,空洞的眼神,手腕上狰狞的伤痕,以及无数次在深夜被噩梦惊醒时,怀里人抑制不住的颤抖。
那是烙印在他灵魂上的痛,经年累月,未曾褪色分毫。
“你不会再碎了。”赫枭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承诺,更像是在对自己宣誓,“我盯着呢。”
林雾眠闻言,转过头来看他。车内昏暗的光线在他清冷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看着赫枭野紧绷的侧脸轮廓,那双总是带着凌厉锋芒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但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线条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医院里,自己随口调侃的那句“天天挨打都感觉特别爽”。其实并不完全是玩笑。
在他病情最反复、情绪最不稳定,甚至无法控制地伤害自己、推开所有人的时候,是赫枭野,这个在外界看来冷酷无情、手段狠厉的男人,一次次不管不顾地靠近,用近乎偏执的拥抱禁锢住他挣扎的身体,任由他的拳头、他的牙齿落在自己身上,却死不松手。
赫枭野从不还手,只是在他力竭崩溃时,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
“林雾眠,你看着我!”
“痛吗?痛就咬我,别咬自己!”
“我在这里,你碎不了,我拼也得把你拼起来!”
那些混乱而痛苦的日夜,是赫枭野用这种近乎笨拙甚至自虐的方式,强行将他从自我毁灭的边缘一次次拉回现实。他身上或许真的留下过一些属于他的“打”,但那更像是两个人共同挣扎、彼此救赎的印记。
“嗯。”林雾眠轻轻回握住赫枭野的手,指尖在他温热的手心里轻轻勾了勾,像一种无言的安抚和确认,“我知道。”
他知道自己不会再碎了,因为赫枭野就是禁锢着他的、最坚固的堡垒,也是温暖着他的、最恒久的炉火。
赫枭野感受到他细微的回应,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下来。他侧头快速看了林雾眠一眼,对上他平静却不再空洞的眼神,心中的暴戾与不安才被缓缓抚平。
“回家。”他低声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姜汤必须喝。”
林雾眠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雨还在下,车窗内却温暖如春。两只交握的手,承载着过往的伤痛,也紧握着当下的安宁与未来的依偎。
————
车子驶入一栋静谧的别墅车库。赫枭野先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手臂挡在车门上方,另一只手伸向林雾眠,动作熟练而自然。
林雾眠搭着他的手走出来,赫枭野立刻将刚才在车上就准备好的厚实羊绒围巾仔细地围在他脖子上,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和那颗淡色的小痣。
“没那么冷。”林雾眠有些无奈,声音闷在围巾里。
“闭嘴。”赫枭野驳回,揽着他的肩快步走进屋内。
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全身,驱散了最后一丝雨天的潮气。玄关的灯温暖明亮,映照着室内简约却处处透着质感的装修。
果然,一进门,林雾眠就闻到了从厨房方向飘来的、带着浓郁姜和红糖气息的甜香。
赫枭野把他按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自己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个白瓷碗走出来,碗里深色的姜汤冒着滚烫的热气。他坐在林雾眠身边,舀起一勺,放在唇边仔细吹了吹,才递到林雾眠嘴边。
林雾眠看着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眉头微蹙:“我自己来。”
“手凉,我喂。”赫枭野不容拒绝,勺子又往前递了半分。
林雾眠与他对视两秒,最终还是妥协,张口喝了下去。辛辣中带着甜暖的液体滑入喉咙,确实让有些发僵的身体舒缓了不少。
一碗姜汤见底,赫枭野紧绷的脸色才真正缓和下来。他放下碗,却没有起身,而是就着靠近的姿势,伸手轻轻抚上林雾眠的左眼下方,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那颗淡色的泪痣。
这个动作他做了千百遍,仿佛是一种无声的确认仪式。
林雾眠没有动,安静地任由他动作。他知道,这颗痣,连同他这个人,都是赫枭野内心深处最敏感、最紧绷的那根弦。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让这个男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他也会好的。”林雾眠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赫枭野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那个叫温楹的孩子,还有守着他的那个,”林雾眠继续说道,眼神平静,“就像我们一样。”
赫枭野沉默了片刻,收回手,将人整个圈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满是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
“别人我不管。”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独占性的霸道,“你好了就行。”
林雾眠在他怀里放松了身体,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这份近乎偏执的在乎。他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他知道,赫枭野的世界很大,纵横商界,翻云覆雨。但赫枭野的世界也很小,小到只容得下一个他,以及所有与他相关的、细微末节的安全感。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缝隙中透出些许朦胧的月光,静静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长夜或许曾漫漫,但黎明终会来临。而有些人,本身就是彼此永不坠落的星辰,照亮并温暖着对方的整个世界。
夜色渐深,雨后的空气透过微开的窗缝渗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赫枭野依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手臂坚实有力地环着林雾眠,仿佛他是世间唯一需要锚定的坐标。林雾眠靠在他怀里,清冷的眉眼在放松下来后,显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
“累了?”赫枭野敏锐地察觉到,低声问。
“有点。”林雾眠没否认。情绪的起伏,哪怕是作为旁观者去触碰他人的伤痛,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消耗。
赫枭野没再说话,直接打横将他抱了起来。林雾眠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肩膀:“我能走。”
“我知道。”赫枭野抱着他,步伐稳健地走上楼梯,“但我想抱着。”
他的理由总是这样直接,不容反驳。林雾眠索性不再挣扎,将额头轻轻抵在他颈侧,感受着他脉搏平稳的跳动。
主卧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赫枭野将他小心地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自己则绕到另一侧躺下,习惯性地将他揽入怀中,让他的后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形成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
“睡吧。”赫枭野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低沉,温热的气息拂过林雾眠的耳畔。
林雾眠在熟悉的怀抱和气息里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就在意识即将沉入睡眠的前一刻,他感到赫枭野的唇极轻地、珍惜地吻了吻他后颈那块敏感的肌肤。
那里,曾经有过一道极深的、他自己造成的伤痕。如今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白色的印记。但赫枭野总会吻那里,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覆盖掉过去的痛楚,烙印下现在的守护。
林雾眠没有睁眼,只是在黑暗中,轻轻覆上了赫枭野环在他腰间的手。
无需更多言语。
窗外的月光彻底挣脱了云层的束缚,清辉洒满卧室的地板,也柔和地勾勒出床上相拥而眠的轮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