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菲起身去拿起那张图,看到第一眼就愣住了,照片上不是别人,是她,确切地说,是她某天下午去便利店买咖啡时的样子,她站在店外,手上拿着咖啡,头发被风扬起一角,侧脸被斜阳照着,眼神落在某个角落好像什么也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那是一个迟菲自己都不知道被拍下的瞬间,甚至是比现在这个时间点更早的时间。
不是自拍,不是摆拍,也不是她按快门抓到的街头随拍,是一张她在场,但不由迟菲来主控的画面,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风、光、她、和没有猫的背景,但她知道那时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狸仔在看她。
迟菲坐下,拿出收纳册,把那张照片贴在最新一页上,别人买卡包收集小卡,她买卡包收集狸仔的照片,她写了一张便利帖夹在照片的后面,就写着【我以为我走得不稳,其实是你在替我稳住光圈。】随后她打开小地瓜,发了一条图文。
标题是:
《要不是你还在拍照》
正文写得很短: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没在生活。然后你带回一张图,我才知道:那个我以为没人看见的下午,其实被你看到了。你没告诉我你要拍。但你拍了,也回来了。”
她没配滤镜,也没挂标签,只是贴了张拍好的修剪边框的照片,发了出去,狸仔窝在她身边,轻轻舔着爪子,动作像在整理镜头,迟菲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非常能接受一只猫拍照片带给她了,或者是时代里的疲惫和倦意,迟菲也不在意眼前的事情看起来真真假假与否的状态了。
迟菲抱着猫坐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那些她以为是杂物的日子,其实狸仔都替她留着了。迟菲的账号里有自己的照片,前公司的人也有关注,但这个事情,迟菲是从一个前同事口中,听说那些话的,“你那个猫图火的事儿,我们那边也有人提起过……说你不是一直讲不摆拍吗?结果说是猫拍的图,但个个都那么整齐,怎么看都像是人拍的要不然就是加了新滤镜的AI图。”
迟菲没立刻回应,那人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其实也不是坏话,就是有个做拍摄的男同事私下说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养猫啊?”
迟菲听完,轻轻“哦”了一声,没有辩解,也没有笑,只是说:“我家猫,不太习惯别人相信它存在。” 然后晚上她回到家,把那本图册拿出来,重新翻到那张她站在便利店外的照片,狸仔没出门,趴在茶几上打盹,尾巴打着圈的摇晃,看起来也不像是睡着了,迟菲把本子放在它面前,说:“他们问我有没有养你。”
狸仔没有反应,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前爪,把那张她昨天贴进去的新照片,照片里,迟菲低头风吹着,背影静默的那张,她手放在图册上推了一下,推到了茶几正中央,动作不急不缓,却非常准,然后她坐下,轻轻把照片都拿出来,再按照不同的方式重新归位。
有的时候还会拿出一张白色贴纸,裁成小条,写下一些话放在照片的后面,像是在保留每一次看到照片的新鲜感,她把那行字放在在照片下方,刚好盖住某一张照片里,那片她当时觉得有点空的灰墙角落,角落不再空了,也不再需要别人的想象力去补足。
很多人不相信迟菲的照片,尤其是小地瓜上前司同事的留言,还有更多是来自陌生人的留言,迟菲打开小地瓜,看到有人匿名留言【你是不是其实没有猫?那些图看起来太像合成了】。
迟菲没删,也没回,她转身回到桌前,把图册收好,狸仔跳到她肩膀上,轻轻绕了脖子一圈,然后跳下,那动作带了一点力度,但并不重,像是替她做了一个动作的结尾,告诉她不要在意这些,那天风比前几日更暖了一点,窗户没关严,纱帘轻轻被吹起,挂在屋角像一盏要起飞的纸灯。
迟菲窝在地毯上,桌子没开灯,只有窗外橘黄街灯把屋里照得像一间老旧放映厅,狸仔躺在照片盒旁边,一只爪子搭在自己脸上,尾巴弯得像一枚问号,就算注意到迟菲的情绪不高,狸仔也没动。反而是迟菲往前挪了挪,侧着身坐下,离它更近一点。
“你不在的时候,我其实没那么镇定,”她伸出手在狸仔的毛发里轻轻抚摸,“我只是想像你还在,才撑住。”
狸仔耳朵动了一下,然后翻了个身,侧躺着,肚皮微微露出一小块,迟菲没伸手摸它的肚子,狸仔不喜欢别人随意碰它的肚子,这是早就形成的默契,她只是把下巴搁在臂弯里,侧头和狸仔平行地对望了一会儿,风再次进来,狸仔耳朵一抖,它站起身,走到窗边,前爪搭在窗框上,眯着眼往外看。
迟菲也站起来,走过去站在它身边,对面楼的灯一盏盏熄了,只剩便利店还亮着,她轻声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些人家看起来比我们的亮?”
狸仔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干脆坐下,把背靠在窗框,像个守夜人,她弯腰贴着它说:“不过我们这儿,也有自己的生活。”
狸仔尾巴轻轻扫了一下窗台,她转头,看见阳台角落晒着的衣服,风吹的幅度大,衣服像是她的心情被吹的此起彼伏的,狸仔看到她看着衣服,忽然从窗台上跳下,走过去,抬爪按住了衣角,没声地坐了下来,迟菲走过去把衣服收起来,摸了摸它的背:“我们的生活不是给别人,是给自己的以后,所以我其实不该这么的低落。”
狸仔用尾巴扫了一下她膝盖,她忽然笑了:“你是不是也同意我说的?”猫没搭理她,蹲下,舔起前爪。
***
第二天早上,阳光刚落到木地板上,狸仔就蹲在那一小块光上洗脸,迟菲用相机悄悄拍了一张,现在她也会拿起相机拍摄狸仔,
这一次不是拍它的脸,而是拍它洗脸时打在影子里的动线,她把那张图打印出来,放在图册里,心里想着,”它不只记录我。
它也在活。每一张它的照片,都是一个生命在不求解释地展开。”
很文艺,像是经历了几年混乱的人终于停下来看看生活了,迟菲把本子合上,放进抽屉,那天傍晚,她带狸仔下楼遛弯,小区外那排旧书报亭后面,有条很少人走的石板小路,通向一块没挂牌的社区小花园,狸仔在她肩膀上,耳朵一抖一抖地感受风向。
她坐在一条木椅上,猫从她背上跳下来,踩在一片落叶上,四周都是树影与轻响。迟菲没开手机,也没拍照,只是跟着猫一起走了那条小路,有一小段,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被猫带着走的,狸仔走在前面,不急不缓,时不时回头看她,狸仔偶尔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非常实在,像是确认她还好好的在这。
意识到这一点,迟菲笑得几乎有点羞:“我知道我又在胡思乱想了,但是你的眼神真的好像在确认我有没有好好活着。”
狸仔没喵呜没有回答,只转身,在她脚边绕了一圈,然后走进树影深处,迟菲望着它的背影,轻轻吸了一口带着灰尘和树味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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