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前夕

花家在营地外筑起了篱笆。他们自己人忙不过来,还从山下雇了村民砍树、刨木头,在帐篷边又高又密地围了一圈,外面人一点都看不见里面的动静。花家的马队在篱笆内外巡视,日夜不休。

有人说,是花怀袖那个草包被几桩凶杀案给吓破了胆子。

而当几天后传出三年前的论剑大会魁首杨九悔遇害的消息时,之前说花怀袖草包的人也赶忙收拾行李连夜下山去了。

平顶山就这样萧条了下去,留在山上的人也提心吊胆,因此无人注意到花家采购米粮的时间间隔变短了、午间傍晚升起的炊烟变多了这些小事。而新支起的帐篷更是严严实实地藏在篱笆后面,隐蔽得很。

……就是挤了点,也嘈杂了些。

“韦一哭,我饿了!我的鸡汤呢!”

“来了来了,你声音轻点儿,当心外面的人听见。”韦一哭双手端着托盘,用头肩顶开了帘子,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帐篷内。一没注意人一歪,鸡汤泼洒在了托盘上。

“你当心烫着!”杨九悔猛地坐了起来,见汤没有溅到韦一哭的手,她才哼哼唧唧地躺下,“连个盘子都端不好,难怪武功那么差。”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韦一哭把托盘往几案上一搁,双手叉腰,“不就没收住力打伤你了嘛,你内力那么深厚,又没有受内伤。都使唤我这么多天了,还挂在嘴边不放。”

她把碗端了起来,舀了大半勺汤,吹凉了些许,递到了杨九悔嘴边。杨九悔嘴唇碰了碰勺子,感觉不怎么烫了,才一口喝了下去。砸了咂嘴,人懒洋洋地靠回了垫子上:“伤势不重也很疼的!我看你就是对我当年论剑大会赢了你这件事耿耿于怀,趁机报复我。”

韦一哭翻了个白眼:“那我一定打得更重一点,之后再跑得远远的,才不来这儿伺候你。”

“说到这个,我是明面上已经死了,不能出现在人前,你是干嘛来了?”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我们这批来论剑大会的玩家,能来的不都来了吗。毕竟还是和玩家在一起自在些,在门派里待着净被师父骂了。”

杨九悔脸上露出了个怪模样,像是忍不住要笑:“谁说能来的都来了,那个张玉皇,不是宁愿天天被他师父骂,也不愿靠近这里一步吗?”

“他确实辛苦些,”韦一哭又舀了勺汤,顶着杨九悔存在感极强的目标,自己喝了,“他得和雍王直接打交道,危险性大,是得好好练练。”

杨九悔瞪大了眼睛:“谁说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你不知道?”杨九悔转了转眼珠子,“帮我把鸡肉撕成丝,我就告诉你。”

韦一哭正犹豫时,被突如其来的阳光晃了眼。扭头一瞧,见阿灵探头进来:“韦一哭,吃饭啦!”她顿了顿,又说:“张玉皇传了信,说他一会儿就来,有消息要告诉我们。”

听罢,韦一哭果断放下了碗,对杨九悔露出了得意的笑:“自己吃吧,我直接问张玉皇去。”

等到了中央大帐,韦一哭发现这是一个无需问出口的问题。

与往常吃饭时一样,帐子里摆了几张圆桌。此时人到的不多,许多人还不曾落座,三五成群地站着。

不同于往日的喧哗,此时的帐子里安静极了。见阿灵走进来,嬴映雪冲她摆摆手,指向她与沈拭尘之间的空座。等阿灵绕过人群坐下了,嬴映雪压低的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兴奋:“这可是最佳的观看位置!”

“看什么?”阿灵顺着嬴映雪的目光看去,见不远处张玉皇与穆念侠相对而立,“咦,张玉皇已经到了?我去瞧瞧。”

嬴映雪忙拉住她:“你去干什么,等他们把话说完了,自然就过来了。”

事实上张玉皇现在就很想去那张桌子上坐下。

可惜他动作慢了些,被穆念侠在半途逮到了,就只能尴尬地站在她面前,被看热闹的人眼神炙烤着。

穆念侠板着一张脸,并不说话。以张玉皇对她的了解,当她露出这幅表情的时候,要么是很生气,要么是不知所措。想想二人之前的谈话,这两种情绪无论是哪种都很说得过去。

他提起了精神,正等这硬币落地,揭露正反面,穆念侠横握长枪,直直地递到了他面前:“我之前因为误会错打了你,让你打回来。”

张玉皇一怔后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擂台上的事。

看来她板着脸是因为不知所措。

他松了一口气,连连摆手:“千万别,是我故意让你误会的,你不生我的气就好了。”

“确定不用?”

“不用,你快收回去。”

穆念侠露出一抹笑:“你不后悔就好。”随即变了个脸色,握正了枪杆,抡圆了向张玉皇打去:“那我们可以开始算你骗我的帐了。”

枪杆落在背上,张玉皇便知她并没有用力,或许手腕稍稍提着,没让重量全都压在他的身上。但他仍旧蹦了起来,往人后躲去。人们纷纷惊呼嬉笑着避让,给穆念侠让出一条路来,二人追打着出了帐篷。

“让你骗我!”

“让你想瞒着我偷偷逞英雄!”

“让你把我当傻子耍!”

“让你说我......”穆念侠的声音低了下去,枪杆也轻飘飘地蹭过张玉皇的肩,滑落了下去。

张玉皇飞速转身,抓住了滑落的枪杆:“说你什么?”

“什么都没有。”穆念侠将长枪从张玉皇手里夺了回来,抱在怀中,又强调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他可以像曾经无数次一样,让这个话题轻飘飘地滑过去,像是篝火旁想为她擦去脸上的灰尘却没敢伸出的手,撕了十几张纸才写就但从未送出的信,突然的沉默里忽然对上又挪开的眼神。

可这一次他偏偏不想让它滑过去。

或许是在那阵对林飞虹的荒谬追求中磨砺了面皮,又或许因为他曾抱着必死的决心定下了那个漏洞百出的计划,让他觉得生死之外的事也没有多值得畏惧,张玉皇终于有勇气抓上那根马上要溜走的线头:“是说你吃醋了吗?”

穆念侠一怔,反应过来后踹了他一脚,咬牙道:“闭嘴。”

成败在此一举,张玉皇的心砰砰直跳:“你当时说,让我随便怎么想。”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我想,你确实是吃醋了。”

穆念侠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热了起来,忍不住又举起长枪:“闭嘴!”

张玉皇忙从衣服的暗袋里取出贴身放着的信,信纸很薄,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他一将信拿出来就后悔了,想要重新放回去,却被穆念侠一把拿走:“这是什么?”

她将信纸摊开,咋舌道:“你这毛笔字真难看。”她原本将信水平放置,低头读着读着,却将信越举越高,把脸全都挡住了。张玉皇看不见她的表情,心里紧张不已。

“现在想来,我在提出要与你同行的那一刻,就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你。我这个漂泊在异世的苍耳,遇到过路的你,就私心附在了你身上。从此,你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

穆念侠将信读出了声,最后实在憋不住笑,将脸埋在了信里:“你在写点什么,好中二啊。”

张玉皇顾不上脚趾扣地,伸手就要把信抢回来,脸涨得通红:“别念了。”

穆念侠将信举得高高的:“怎么,给了我还要拿回去?还是说,这不是给我的?”

“当然是给你的。”

穆念侠就这样盯着他看,笑得肩一耸一耸的:“真看不出来你能写出这么肉麻的话。”

“你别笑了,”张玉皇被她笑恼了,低着头,脚碾着地面,“你不想说什么吗?”

看着张玉皇这幅窘迫的模样,穆念侠原本的那丝尴尬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弹了弹信纸:“我可没有给你的信。”

“那......”张玉皇抬眼瞧她,“有话吗?”

穆念侠摇了摇头:“也没有话,酸溜溜的,我可说不出来。”

还未等张玉皇重新把头低下去,穆念侠就将他的手拿起,掌心相对,手指对着他的指缝,握了下去:“就这样啦。”

张玉皇能清楚感觉到她掌心的薄茧,激起一阵麻痒,一直从手窜到了心里。

当他们十指相扣地走进去,帐篷里安静了一瞬,然后也不知谁领头的,忽然鼓掌欢呼起来。二人目不斜视地越走越快,等在位子上坐定,才松了一口气。

嬴映雪感叹:“你们可总算是和好了。这段时间差点没把我憋死。”

阿灵惊奇地看着穆念侠,又看看张玉皇,总算悟出了几分:“你们这是......”

“他们两个在一起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比翼双飞。”嬴映雪拖长了声音,意有所指,“你身边的有情人,你怎么一个都看不出来。”

“你早知道?那你说说还有谁。”

嬴映雪勾起嘴角,侧头绕过阿灵去看沈拭尘,本想看他面红耳赤的紧张模样,却见沈拭尘眉头微蹙,眼睛虚虚落在桌子边缘,明显是在出神。

“不说就算啦。”阿灵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又问张玉皇,“说正事吧,你那边怎么样?”

“之前借着几人接连出事的借口,让几位长老当众打了一架,又传出了长老伤重、要提前结束论剑大会返回养伤的消息,林飞虹那儿总算有了新消息。她已将六大门派回程的日期告知了雍王手底下的其余人,他们将借机袭击六大门派。”张玉皇顿了顿,神色有些犹疑,“她知道的也不具体,只是听说除了要伤六大门派元气外,雍王还想活捉些人回去,却也不知是谁。”

沈拭尘握杯的手紧了紧,一言不发,饮尽了杯中的酒,被酒气冲得一阵猛咳。

阿灵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他捂着嘴,强行把咳嗽压了下去:“没......没事,只是呛到了。”

嬴映雪用指节敲着桌子:“他想抓的,莫不是玩家?”

阿灵道:“不管他想抓谁,六大门派早已有了防备,不会让他们得逞。”

“她本想跟着去,让我说服了。”张玉皇在“说服”二字上加了重音,想来林飞虹绝不是被说服的,而是被“看服”的。

“林飞虹此番任务已经完成,将要重回潜龙阁,顺便把我也带上,择日便要启程。”

阿灵接话道:“我会在安兴城外顶替林飞虹的身份,其余人乔装潜入城里,各自分散,等我们消息来接应我们。不过像杨九悔这样伤势未愈的,没办法和我们同行,还是各归宗门,跟着六大门派一起走比较好。”

此事敲定,几人去往其他几张桌子,向其余人把计划一说,众人皆应和:“雍王肯定想不到我们的计划!”

“就得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好几个人推杯换盏,像是已经庆祝起胜利。沈拭尘也一反常态地一杯杯喝着酒,有时候喝得急了,又是一阵急咳。

阿灵将自己的果茶推给他润嗓,不解道:“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这酒特别好喝吗?”

“不是,只是今天特别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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