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人摘完莲花却不急着下来,他倚着树干坐下,面朝底下的人群,大家这才看清他长什么模样,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只见他银发如瀑,冰雪作肤,容貌昳丽,一身红衣灼灼更衬得他糜艳非常,是副倾城祸国的妖冶皮囊。
特别是他一双桃花眼,天生含情,秋波潋滟,谁被他瞧上一眼,都忍不住自作多情地想: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饶是见过了解昀那般出色样貌,风扬也看得恍了神,喃喃道:“他长得也太……”
值得把清心经倒背三遍。
仙门有个美玉榜,上榜不看实力,纯看脸,写作美玉榜读作美人榜,解昀在榜上排第二,风扬和云景以为解昀就是他们这辈子能见到的最好容貌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人的好看跟解昀的俊美无俦不是一个路数。
红衣妖孽慵懒靠在白玉树上,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神亮了亮,从高枝上一跃而下,衣袂翻飞,翩跹落在一人跟前。
说来奇特,围观者人山人海,偏偏人群中只有这人周围空出一圈,没人敢靠近,方便红衣人站住。
风扬和云景视线跟着移过去,吃惊的发现,那位让旁人退避三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家解剑尊。
解昀身着玄衣,银白麒麟纹臂鞲,长身而立,面容俊美冷冽,腰间配一把黑金长剑,风吹到他身边都得打个哆嗦再走。
剑尊什么时候对这种热闹感兴趣了?
没等他俩疑惑完,就见那红衣人冲着解昀莞尔一笑,把浮空的红莲往前轻飘飘一挥:“郎君,我见你就心喜,这朵莲花赠你可好?”
风扬和云景从美色中回神,齐齐倒吸口凉气:夭寿啦,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解剑尊被人调戏!
他们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先生气,还是先对红衣人感到怜悯:长得挺好看,居然是个登徒子。
周围普通人都知道趋利避害,直觉有感,恨不得离解昀八百里远,红衣人能踏步飞身,明显是个修士,怎么没有半点灵性直觉,居然还敢往上凑?
他俩赶紧拨开人群往解昀的身边去。
解剑尊会怎么处理,会不会直接拔剑?不不,这种小事怎么配得上让剑尊拔剑,还是让他们来把人赶走吧。
风扬和云景脑子里想象了八百款场面,但等他们挪到解昀身边,发现想象画面一个没出现,解昀既没有生气,也没对登徒子的厌恶。
解昀叫破红衣人名字:“沈负雪。”
风扬和云景登时僵住:谁!?
那红衣人直笑,风扬云景从他的脸到他的银发,恍恍惚惚,把人对上号:美玉榜第一的沈负雪,沈仙君。
沈负雪此人,跟解昀一样,也是行走的传说,并且比解昀要轰轰烈烈得多,为人张扬肆意,他惊才绝艳,十三结丹,十七名动天下,二十突破至归墟期,列仙君。
同年,他修炼出岔,一夕白头。
好在他及时补救稳住了修为,依然是天之骄子,可奇怪的是,打那之后,修真界里再没沈负雪除邪安良的美名,反而是另外的名声疯狂传播。
据传,他在伤后感悟人生真谛,享受才是真,于是情窦猛开,风流成性,到处撩拨美男子,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扔一个,非常的负心薄情。
再据传,他还跟自己师兄和竹马不清不楚,三人之间狗血泼天,仙门里每每出了他们的话本,立刻就会被抢购一空。
就连风扬这种不看话本的也听过不少书名及故事,主要是周围师兄弟师姐妹都爱讨论。
“听说沈负雪终于准备选择他师兄,抛弃竹马,结束三人混乱关系了。”
“嗐你们那是老黄历了,最新消息,沈负雪看上岑州白家的小公子了!”
大伙儿精神一振:“嚯,道友细说!”
诸如此类种种,不一而足,成就了沈负雪远扬的渣名。
仿佛大家都忘了沈负雪也曾冠绝天下,令一众修士望尘莫及,如今“沈仙君”这个尊称从不少人口中说出来,只是津津乐道的闲谈之名。
风扬看着面前的解昀和沈负雪,咽了口唾沫,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把:疼,是真的。
从前他不懂,明明大家都知道沈负雪不是良人,怎么还有人送上去让他玩弄感情,今天见了本尊,多少悟到一点:这张脸太有吸引力,也太有欺骗性了。
沈负雪那张脸,担得起“美色误人”四个字。
接着风扬手臂又是一疼,原来是云景也在他手上掐了一把。
风扬:“……你怎么不掐自己?”
云景掐着风扬的胳膊,神情恍惚:“所以是真的,沈负、沈仙君调戏了解剑尊……”
两人在风扬胳膊肉的疼痛里意识到大事不妙,完了完了,沈负雪不会看上他们剑尊了吧?
虽然解昀修的无情道,不可能对谁动心,但沈负雪修为境界跟解昀持平,同样都是归墟,万一沈负雪打着“得不到心至少得到身子”的恶念,非要强取豪夺吃解昀豆腐怎么办。
总觉得沈负雪完全能做出来。
修真界修士的境界从弱到强依次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大乘、归墟,只有到达归墟期的人才能称仙君或者尊者,虽然风扬他们肯定希望解昀比沈负雪厉害,但没见过他们交手,还真不敢保证。
红莲飘在两人之间,沈负雪笑得更好看了:“解昀,好久不见。”
解昀开口嗓音听不出喜怒:“三年又十二天。”
不是谁都会掰着指头算跟某某人分别了多少日子,听到他如此准确的计数,沈负雪笑容顿了顿。
但只有一瞬,他立刻用更轻佻的笑盖过去:“是啊,你现在比十八岁时更俊了,不错不错。这花你不要吗?”
解昀没有伸手:“你只想跟我说这个?”
沈负雪佯装讶异:“你还想听什么,我都夸你好看了还不够?”他从腰间摸出把折扇打开,“那我多夸两句,这些年我阅人无数,没一个长相比得上你。”
他特意把阅人无数说得得意洋洋,好像迫不及待要把自己风流多情的形象拍在解昀脸上。
云景心思细腻,敏锐察觉到两人间气氛不对劲。
风扬是个木头,只觉得沈负雪果然如传闻一样,浪得飞没边,什么渣话都敢说。
解昀:“都有哪些人?”
沈负雪摇着折扇的手一停,居然没跟上解昀的路数:“什么?”
解昀手指轻搭腰间的剑柄,语气非常平和:“被你阅过的人,他们的名字?”
沈负雪扫过他搭着剑柄的手,抬扇遮住半张脸,眼神警觉地眯了眯:“足有一百个,你确定都要听?”
剑柄被再度往下压了压,解昀:“嗯。”
就好像他就是随口一说,完全不在乎。
如果没有把手搭在剑上,沈负雪可能就信了。
他捏着扇子心思活络:虽然现编一百个名字不是不行,但一来全念完太费口舌,二来总感觉说了要出大问题。
沈负雪果断转移话题,祸水东引。
沈负雪拉长声音“哎”了一声,莲花在他指尖滴溜溜打转:“我不就是想送你朵花,怎么还拷问我风流债了,你不要就不要嘛,我只好送别人了。咦,那边的小郎长得也甚为好看——”
话音刚落,他身前骤空,解昀一挥手就把红莲收进了芥子里,动作非常利落。
风扬目瞪口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云景惊讶里掺杂着若有所思。
沈负雪背过手,含笑瞧着解昀,被他夸样貌好的少年穿过人群径直朝他跑来,疑惑:“仙君?”
少年穿着蓝白衣服,跟云中渡弟子服饰配色很像,站在一起毫不违和,他背上背着两把剑,其中一把是沈负雪的本命剑。
合着原来是沈负雪熟人。
沈负雪把剑尊逗了个够,心满意足,他让背负双剑的少年上前:“这是我的剑侍,晓白。晓白,你面前可是大名鼎鼎的解剑尊。”
晓白显然也很崇拜解昀,喜不自禁,立刻行礼,嗓音中气十足:“晓白见过剑尊!”
解昀挥手,傻了半天的风扬和云景也连忙上前,拜见沈负雪。
沈负雪打量他们,唔了声:“红莲给了剑尊,但少年郎们也让我欢喜,不好什么都不给,我想想……便送你们一景,也算有缘。”
沈负雪说着抬手轻飘飘一挥,身后玉树上的红莲应风而动,纷纷脱离琼玉枝头,散做漫天飞花,风起万里,裹挟着红莲似火,洋洋洒洒冲上云霄,如剑破长虹势不可挡,傲视万物,却又美不胜收。
玉城红莲,扬花似锦。
人群发出惊叹,风扬和云景完全移不开眼,这一式不仅是美景,还含了道意,两人久久不能回神,回神后纷纷行礼,感谢仙君指教。
只怕此后多年,提起沈负雪,两人都会先想到这玉树飞花,霸道又张扬地闯进眼帘。
解昀目光透过漫天飞花,望向言笑晏晏的沈负雪,火红的花海下依稀有当初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这人好像什么变了,但又什么都没变。
故人重逢,不见青丝。
自当年一别,他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沈负雪的消息,不见的这几年,他身上究竟发生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
花飞花落,再意犹未尽,飞花也有结束的时候,沈负雪打定主意不提从前,轻松地换了话头:“你来玉州做什么?”
解昀倒也没非要沈负雪立刻说明白,他意味深长凝视沈负雪,脸上仿佛写着“我给你时间,但躲了初一还有十五”,他们的分别和重逢总要有个说法。
沈负雪没心没肺噙着笑,假装自己看不懂。
解昀收回视线,顺着他的话回答:“弟子除邪,我随行。你呢?”
“有想买的东西,来玉州鬼市碰碰运气,不过鬼市要三天后才开,就顺路玩玩等时间。”沈负雪话锋一转,笑眯眯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跟你们同去?”
风扬和云景立刻把刚才的感动卷吧卷吧:沈负雪这就迫不及待要打他们家剑尊的主意了!
不行不行,好好一个无情道的剑尊,不能被花心萝卜染指。
两人立刻站得端正,等着解昀义正言辞拒绝他。
解昀说话了。
“可。”
风扬、云景:“……”
他们怀疑玉州确实有妖邪,并且非常可怕,连解昀都受到影响,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事。
不然他们真的很难解释眼前场面是如何发生的。
剑尊您清醒一点,沈纨绔想对您图谋不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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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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