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宴会之后,老皇帝又病倒了,太医不眠不休守着,新进宫的白鹤真人在永安殿外做着法,而老皇帝的情况似是不太妙。
皇后和太子那边一颗心也悬着倒是没空找风泠泠。
而风泠泠这边照例先去探望了昏迷中的皇帝,又去了福寿宫陪着太后聊了一句,太后得知了老皇帝的事,也是愁眉不展。
回敛语轩的路上,风泠泠便看见不远处,云嫔站在那里。避无可避,她只好上前向云嫔打着招呼,“天这么冷,云嫔姐姐站这做什么?”
云嫔听见风泠泠的声音,回过神来,却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语气十分沉重,“等你。”
“等我?”风泠泠轻笑,“真是难得,这天气这样冷,姐姐有事不妨与我去敛语轩说吧!”
云嫔出奇地没有拒绝,而是随着风泠泠去了敛语轩。进了暖阁,云嫔屏退众人,神神秘秘的。
“姐姐是发生了什事情吗?”风泠泠不解地问道。
云嫔这时才露出了丝丝的恐惧,声音有些颤抖,“昨日,陛下的样子,你都瞧见了吧?”
风泠泠点点头,“陛下身体不好,这受了惊吓,哎……”
“你可知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云嫔见风泠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情绪有些激动,“如今宫中,没有子嗣的只有你我二人,若是陛下此次熬不过去,你我二人可是要殉葬的!”
“你说什么?殉葬?”风泠泠闻言,震惊之余,心里却也慌了起来。
“你果真不知?”云嫔叹了口气,“本宫与你不睦,但想起也许不久之后,黄泉路上只剩你我,突然也觉得你没那么讨厌了。”
原本还沉浸在殉葬的慌乱中,听到云嫔此言,风泠泠哑然失笑,“那妹妹还得感激这殉葬咯?”
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云嫔问道:“你不害怕?莫不是上次侍寝后你便有了?”
风泠泠心下一顿,思虑片刻道:“侍寝过去不过半月,我听人家说,就算有了,起码过去一个月才能探出呢!”
云嫔迟疑了一下,望着风泠泠的眼神中显现出了一丝羡慕,随后是无尽的落寞,轻叹道:“或许这就是命吧!本宫先告辞了。”
送云嫔到了门口,风泠泠反复回想着刚刚与云嫔的对话,她向身旁的珞惜姑姑问道:“听云嫔说,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未有子嗣的妃嫔是要殉葬的是吗?”
珞惜脸上闪过犹疑之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的风泠泠也点点头,屏退他人,回了寝殿。
自己进宫来就只想活着,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为何老皇帝这时病重了呢?她此事有些后悔当日没侍寝,万一那次中了呢!
风泠泠手指轻叩着桌面,思绪飞转……
现在这个时间,距离自己上一世被绞刑只剩下大半年的时间,往前推,也就是说距离风欲晚被揭发与楚砚书私通还有四个月的时间。那么理论上来说,起码皇帝还有大半年的寿命啊……
不对……上一世没有发生宝玉国使臣行刺事件,老皇帝没有受到过惊吓,该不会,这一折腾,老皇帝要提前驾崩了吧……
想到这里,风泠泠心跳都加快了。
不过,就像同云嫔说的那样,她距离上次侍寝只过了半月,除了铃兰,没人知道她风泠泠没侍寝,那么如果这期间怀孕了的话……
虽然这是一条出路,可她要怎么样才能怀孕?
等等,所以这就是上一世的风欲晚为何会与楚砚书私通的原因吗?
那是不是假设她也去找太子的话,搞不好还是一命呜呼……
还能找谁呢?
风泠泠支着脸颊,眼前似乎是出现了昨日明子扬生气的眸子……
明子扬?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这样一通分析下来,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他会帮她吗?
“娘娘,今日是冬至,青云为您准备了些饺子,您快吃点吧!”
正想着,喜眉笑嘻嘻地端了一盘饺子进来。
“多谢!”风泠泠接过筷子,盯着盘中的饺子,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喜眉的手说道,“喜眉,本宫有事要去找舅父一趟。谁来找本宫,只说本宫身子不适在歇息。本宫会在酉时之前回来的。”
“娘娘有事可吩咐奴婢去做的,何必要冒险出宫呢?”
“此事,本宫必须亲自去办。你帮我准备一套出宫的行装吧!”风泠泠安排道。
喜眉见风泠泠如此坚定,便也不再多说。
凭着太后的令牌,风泠泠顺利出了宫。
京城果然繁华异常,但她现在可没心情闲逛,在集市上买了些猪肉白菜以及面粉,便走到了城南——潇湘水榭,这里是明子扬的别院。
她记得每年冬至,明子扬都会一个人来这里。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大理寺亲自审问宝玉国的使臣,刚好她可以先行准备一下。
拿着太后令牌,风泠泠径直入了别院,开始为自己的计划铺垫着。
未时之际,天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下鹅毛大雪,潇湘水榭中的水车都结上了冰,配上这银装素裹的景色,别有一番韵味。
一个玄衣男子,步履如风,抖去身上的雪花,将披风递给随从,“卓鹰,谁在水榭中?”
“回大人,下人们回报说是太后派来的人。”卓鹰拿过披风,躬身回道。
“太后的人?”玄衣男子眉眼微挑,脚步朝着厅中而去。
太后怎么派人到他这潇湘水榭来找他?
行至门前,屋中有一女子正背对着他布酒施菜。
明子扬长身玉立在窗前,他身材高挑匀称,肤白如玉,五官深邃俊美,眼神幽黑如潭,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可在女子闻声回身之际,明子扬双眸却是无风无波,看似随性而漠然。
风泠泠抬手抚了把耳边散落的秀发,浅浅勾唇:“明相大人回来了,冒昧打扰了。”她语气轻松自然,仿佛二人只是熟悉多年的老友,再没有丝毫其它情绪。
明子扬挥挥手,卓鹰蹙眉看了眼风泠泠,转身离去。
“泠嫔娘娘怎会来此?”明子扬望见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坐到桌边。
“今日不知怎的,想起来些往事,记起明相大人在冬至时总会一个人待着,本宫便想着,不知是否有人会为大人准备好饺子。”风泠泠斟上一杯酒,递予明子扬,随即落座。
明子扬对上她浅浅笑意,接过酒杯,仰首饮下。
思绪飞到了少时。他原本也是在一个殷实的家庭中,可父亲因恶霸强征地而被活活打死。
那年偏逢大灾,母亲带着他一路逃到京城乞讨,成日的饥寒与奔波使他母亲已是油尽灯枯之躯,路过这潇湘水榭时,他母亲笑道:“扬儿,你瞧这个宅子像不像我们在洛州的府邸?”
说着,她母亲呢喃道:“今天是冬至,若是你爹还在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饺子了。冬至吃饺子,我们扬儿冬天就不会冻耳朵了。”
少时的明子扬,知道他母亲已在弥留之际,为了实现他母亲最后一个愿望,他跑遍了京城,不知挨了多少顿打,这才换到了三个饺子。
可再次回到母亲身边时,他的母亲已经没了气息,在大雪中死去了……
随后无处可去的他在回洛州的路人被人牙子抓了去,卖进了定远侯府。
而他这段往事,风泠泠怎么会知晓。
明子扬垂眸掩住心底的苦涩,再次抬头看向她时,问道:“娘娘是从何得知?”
风泠泠抿了抿红唇,浅浅道:“大人少时从侯府消失的前一晚,正是临近冬至时,在房外放了一盘饺子。”
明子扬面色似有追忆之色,又听风泠泠道:“本宫并不知晓个中缘由,当日救下大人,大人在迷蒙中说起了冬至、饺子。本宫想来或许这时大人心中挂念的……本宫为大人送了饺子,之后便被大夫人关了起来。再次得到大人消息时,您已贵为丞相大人,本宫自知高攀不起,私下打听了些大人的情况,才知大人在京城有处潇湘水榭,唯有冬至这日会来。”
风泠泠说完,见明子扬久未答话,低头饮上一杯清酒,顿时一股辛辣之气在喉间散开。她抬眼碰上明子扬的目光,咫尺间,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不知是不是这酒气上涌,使得双眸泛红。
明子扬见状,心头猛地一颤,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覆上她脸颊,轻柔地帮她擦拭干净泪痕。
风泠泠霎时倒是明白了些什么,今日之举虽险但终究有所收获。
在风泠泠脸颊上的手指还带着寒意,她将脸向那指尖凑了凑,微凉。她嘴角噙着笑,望着对方的黑眸,满载着情真意切,“这是泠泠第一次陪明相大人过冬至,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原以为,在之后的朝朝暮暮可以常伴大人身边,万没想到因缘际会,转瞬间已成为泡影。”
明子扬闻言,心底莫名升起烦闷,竟不自觉将风泠泠的身体往怀中拉近,让两人靠得更紧,“为何会是最后一次?”
风泠泠环住明子扬的腰肢,依偎在他怀中,喃喃道:“陛下今次受惊过度,至今未醒,宫中谁人不知若是陛下驾崩,没有子嗣的妃嫔皆要殉葬……”
她仰头望着他,水雾迷离的瞳孔里印着他英俊的容颜,似乎能听到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声,她的呼吸渐深,“泠泠,不想死……”
明子扬垂首望去,只见风泠泠脸色绯红,双眸含春,如同三月绽放的桃花,粉嫩欲滴。他突然觉得自己唇干舌燥,喉结滑动,身体内某处迅速窜过火苗。他的身体紧绷了几分,强迫自己别过视线,“陛下福寿绵长,此次定会平安度过,娘娘不必担忧。”
风泠泠的双眸黯淡了下去,幽幽叹口气,她从明子扬怀中退开。
两人静默无语,明子扬看着空落落的手臂,心底一阵怅然。
风泠泠再次喝下一杯酒,将酒盏重新置于桌面,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明相大人心中,可有过泠泠半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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