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曦早上好呀。”
阮时雨吞吞口水，早自习下课前五分钟就在心里反复排练。
结果下课铃真正打响的时候，他同桌又蒙头秒睡了。
早知道昨天一开学就该死皮赖脸和他搭上话的。
阮时雨有些后悔。
昨天考试，能搭话的机会本来就不多，但这还不是主要原因。
不知怎么的，许延曦好似在有意忽视他，可金主不发布指示，他也不好上赶着讨嫌，于是两人就莫名其妙糊里糊涂有了点冷战的意味。
现在再想破冰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为阮时雨座位在里边，出去的时候必须经由睡着的许延曦，所以他连洗手间都去不了。
但他宁愿多憋一节课，也想掐着许延曦正好醒来的点儿，把话说开。
很遗憾，上课铃打响之后许延曦还没醒。
阮时雨既想叫他，又犹豫着迟迟没好出手。
直到化学老师把课本摔在讲台，掐了半截粉笔准备丢过来，许延曦才不紧不慢地懒懒抬头。
贺老师只是不满地瞥了一眼，而后把出游一遭回来考个稀烂的全班同学狠批一通。
“今年高二，明年就高三，高中还有多长时间留给你们挥霍？玩一圈把心都玩野了，收不回来了是吧？这么基础的题考成个什么样子？还有脸笑？何润东、赵磊、程闯、向晨，错了的题通通把详细的解题步骤改完交上来！”
程闯立马叫冤：“老师我没笑！是王和煦呲个大牙——哎！”
然后顶嘴的下场就是被喂了粉笔头。
许延曦淡淡看了一眼，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一直细致观察着的阮时雨读出了他嘴角微不可察的嘲讽。
阮时雨心想他莫非是有喜欢看别人被丢粉笔的恶趣味？甚至忽然有一瞬的渴望，好像如果自已也能被丢一下博他一笑就好了，总好过现在的无视。
意识到自己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后，阮时雨用力甩甩脑袋，心想至于么他就这点出息？这节课下了一定要跟许延曦说到话！
阮时雨这次小测验进步很大，虽然没考进前二十，但正好考了第二十一名，进步了整整二十名。
贺老师原本是要念完全班成绩，顺便好好夸夸阮时雨来激励其他同学，但偏偏念到第二十名的时候，下课铃就响了。
贺老师看了眼表，撴了撴卷子。
这时老师虽然没宣布下课，但已经有同学准备聊天说闲话了，阮时雨看了眼许延曦也准备跟他说话。
“都安静！”许延曦突然站起来，“贺老师说下课了吗？”
课代表发话组织纪律，班里霎时安静下来。阮时雨缩回手。
许延曦看了看贺老师手里那沓试卷，贺老师也随他的目光垂眼，于是继续把成绩念了下去。
“我们班的阮时雨同学尤其值得表扬，学习态度非常认真，作业保质保量按时完成，进步也非常大，老师希望你继续努力，其他同学也好好向人家学习！”
一直作为班里的透明人，突然被这样肯定和夸奖，阮时雨本就有些手足无措，而且贺老师居然还让他站起来分享进步经验。
站起来的瞬间，脑海里再浮现那些午夜酒场的光怪陆离，仿佛已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的事了。而他，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学生，与那些再无瓜葛。
阮时雨吞吞口水，发现全班同学都在看自己，他却只能垂眸看向许延曦的桌面一角。
“许延曦，是我同桌许延曦一直在帮助我，他人特别好的，热心善良有耐心宽容大度……”阮时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一热，各种褒义词不要钱地往外丢，说一半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全班都不耐烦地等着下课，所以他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我的进步都要感谢他，感谢同学和老师，我、我会继续努力的。”
阮时雨说完连忙坐下。
涨红了脸，小心抬头，却发现许延曦早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那么专注，那么从容，不像他一样，只敢偷偷看。
阮时雨心里忽而有点酸酸的。
看到其他同学可以无忧无虑地跟家里要学费上学，他没什么太大触动，心想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见识人家少爷们纸醉金迷豪车别墅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谁还不都是吃喝拉撒地过日子。
怎么现在，反倒触目伤了神。
当然他没那么多功夫感伤些有的没的，眼看课间快被占满，下节课再有两分钟就又要上了。
阮时雨坐姿有点扭捏，脸上的色还没退，小声趴同桌耳边说，“许延曦，我、我想上厕所，能不能能不能……”
许延曦就那么盯他半天，然后才举手打断，“老师，您下节是七班的课吧，我同桌想帮您打杯热水，一会儿直接放到三班吗？”
阮时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了水杯，溜得飞快。
贺老师扶扶眼镜，而后再看剩下不知冷不知热的全班，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我说什么来着，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来的！看看人家阮时雨，除了勤奋上进，还懂得感恩、体贴师长……下课！”
贺老师前脚刚出八班班门，上课铃就响了，刚准备起来活动和上厕所的学生们哀嚎一片，发出此起彼伏的“卧槽”，好在下节课的老师还没到，他们还能怨声载道一会儿。
“妈的那个阮时雨有病吧？老子膀胱要炸了！”
有人不敢骂老师，只能柿子专挑软的捏，但又偷偷去看许延曦的座位——是空的。
于是刚打眼色比“嘘”的人，立马变脸，加入辱骂阵营。
“就是，受虐上瘾了？人家宽宏大度？笑死我了，还感谢呢！就没见过这么舔的！”
一个团体或许不容易因为共同的信念而志同道合，却往往因为共同的敌人而迅速团结并一致对外。
热火朝天的指责中，塑造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欺上瞒下曲意逢迎阿谀奉承的哈巴狗形象。
程闯是唯一一个嘴角往下撸袖子想反驳的，刚往“批斗大会”中心走两步，突然被一个人撞上。
“煦哥你不是要去看隔壁班花吗？”程闯想起这货昨天就心心念念一老在他耳边磨叽的事儿，好像是隔壁班一个美术生。
王和煦打了个呵欠，摊开手里没发完的化学卷，抖了抖，“我有那个命吗？诺，人家太子爷把任务交代给我，自己倒是出去吃饭了——你也别闲着，好兄弟有难同当，来，你帮我一起发。”
“靠！”程闯骂骂咧咧地帮忙，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
此时，楼梯间。
“同学，请问七班是这边吗？”一个非常温柔甜妹的声音响起。
许延曦看着窗外，早上的太阳正好照着南门后面那条小路，通往某个不规范的容留未成年临时工的KTV。
他拿着饭盒回头，眼神淡淡，点了一下头，便继续转回头。
女生有点讶异，一是阳光打在男生剑眉星目的脸上，正衬得五官立体俊逸，只是一个侧脸，便有万般风姿神气；二来她虽鲜少来学校，却已然习惯随时随地成为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如此被一个同龄的异性忽视，倒还是第一次。
“同学你好，我叫韩思霏，因为身体原因没怎么来过学校。”韩思霏本就生的天生丽质，加上美术生精致的伪素颜妆，和一般的朴素高中生完全不是一个画风，轻轻撩起侧颊的披发，好似都带了淡雅的香风。
许延曦没回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韩思霏也不尴尬，继续说，“家里人根本不懂我，还以为在法国的酒庄、花园散心就能让我开心，但其实，我真的很羡慕能和同学们一起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呢……”
许延曦脸上这才有了些许反应。
韩思霏笑颊粲然，“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呀？真巧，你是我这次回国第一个遇到的同学，可以麻烦你送我去七班吗？”
许延曦的眼神越过女生的肩膀，敏锐捉出前一秒藏到墙后的人，“阮时雨你给我站住！”
他快步追去，经过韩思霏身旁时，快速甩了句“直走左拐”。
阮时雨并没有溜掉，所以许延曦本不用想捉逃学生一样着急的。
许延曦把他拉进隔壁水房，一脸不信任，严厉地敲敲表盘，“说！又准备偷偷去哪儿？现在不是上课时间？”
“是……”阮时雨吞吞口水，但又觉得凭什么只有自己被教育，于是也来了叛逆劲儿，“你不是也没去么，还在和美女搭讪。”
他什么身份，怎么能说人家金主呢？阮时雨忙住了口。
可惜还是晚了。
“长本事了？”
阮时雨低头，把嘴唇藏起来，以为要被骂自己顶嘴的事儿了。
“观察挺细致？美女？还搭讪？你以为这儿还是你们酒吧？少把社会上那套放人女同学身上！”
阮时雨被喊得有点懵，也上来了火气，“我怎么了？跟人家言笑晏晏的不是你？我不知道这是学校？自从你那天借我钱我就再没去过，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给你水！”
阮时雨眼圈有点红，给贺老师打水的时候他顺手也拿走了许延曦的水杯，还在他桌洞里塞了保温饭盒，原本是怕他噎着，谁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我、我走了！”
阮时雨转身就要走，却被许延曦长腿一迈，顶到了门板上，还顺手反锁了水房门。
多年实战经验让阮时雨脑海警铃大作，他不会是要挨揍了吧？但对上许延曦那双来势汹汹的眼睛，他心里咯噔一下，只是挨揍倒还好了。
那张仿佛仅存在于明星海报上的帅脸逐渐逼近，阮时雨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大脑一片空白，用力闭上双眼。
五秒后，他慢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许延曦喉结滚动，仰头喝着自己给他打来的水。
好险好险，还好自己乐于助人……
下一秒，许延曦把水杯扔到一旁，猝不及防落下一吻。
我靠！
阮时雨这回还没来得及吸气，一番疯狂掠夺后，被亲得七荤八素，大脑都有点缺氧，腿也发软。
许延曦捞住他的腰，帮他擦去唇边水渍，竟在此刻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没笑。以后不跟别的女生聊天了，所以不生气了，好不好？”
阮时雨攥起拳头砸去，又被有力的大手稳稳握住。
谁他妈介意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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