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少年终于下定了决心,也许是他瞪眼的样子很不好看。
俞淼淼转身不再理他,嘀嘀咕咕地重新向阶梯上面走:“重骑兵学院都是吹牛的、撒谎的、不是好东西。”
晓武愣,跳起来追上去:“你这人有没有同情心?”
“我有。但矜罡在你们学校,我哥哥在你们学校,这足以证明你们学校没有一个好人。”
哎呀。
要求好高呀。
连矜罡那种只懂破产的,也能算是个吹牛的、撒谎的?
于是,边走边问:“矜罡吹什么牛了?”
“他说、他说……”俞淼淼在十面塔的正门前站住。双手合十,嘭地生出翅膀来。
她的翅膀很大,晓武连退三步才躲开。
少年把合十的手沿着洁白的胸线向上举、滑过纤长美丽的颈、微微有一点点向上翘起的光滑的下颌、略薄却不乏血色的双唇的正中、经过挺拔得如同鸟喙的鼻梁、掠过眉间点着的牡丹花、最终高举在头顶。
随着双手上移,一道纯白的光芒投射到十面塔的大门上。
高耸入云的大门沿着门框闪现出圣洁的白光,同俞淼淼后背上完全舒展开来的两个翅膀融化在一起。
没有门栓的响动。
没有荷叶的响动。
没有门,被打开。
那扇对开的红漆大门,消失在白色的阳光中。
俞淼淼提起衣襟向前走去,融入在阳光中。
噱头!
无耻的羽人用来炒作的,无耻的噱头!
佛系风水大师泉晓武,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奥秘:那扇对开的、高耸入云的、庄严神圣的木头门,是幻影。
假的!
难怪不敢让老子撞。
撞空气,也能把老子的肩膀撞碎么?
他撇着嘴巴,哼哼唧唧地跟上去:“就你这样装模做样的人,还有脸嫌乎我们重骑兵营的人品?崇高的道德,都是用骗的?”
俞淼淼努力在脸上保持着崇高与圣洁,合着双手闭着眼,一步一停地往深处走。
作为京城最鼎盛的艺术中心,十面塔的外墙上被题词无数。有龙飞凤舞的纵歌踏雪行将至,翘首顾盼天客来。也有工整大气的夜来青笛绕云端,帝王埋香肃指尖。当然,还有泼墨丹青、翠鸟红翎的大师留画。
当年比文斗采的诗人与画家留在墙上的墨宝几乎盖满了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庭院围墙。
如今虽然不再有仙子的舞蹈,却依旧维持着宝石结界。
围墙上使用了能量调色的墨韵彩绘,在流淌的宝石结界与天空中争奇斗艳的十个太阳之间共鸣着、变化着。光彩流动,宛若山谷中潺潺流淌的溪水那般地跳跃着。
俞淼淼身后的翅膀的轮廓在阳光的引导下丝丝缕缕地融入壁画。
晓武的眼睛眯成两条缝,追随着翅膀幻化而成的墨彩。
那两道墨彩有节律地,似乎乘着风、乘着水、又似乎乘着淼淼仙音,在画与诗之间泼洒着流淌。
十阳斜挂暮色间,双月缠绕云崖边。
千宾万客攒攒动,翘首期盼乐声来。
鼓声悠悠不可听,似有管弦融其声。
裙飞带舞翅呼展,宛若朝凤百鸟仙。
俞淼淼翅膀幻化而成的阳光突然间从画壁上跃出,冲击在十面塔的塔身上。透过结界阵法与太阳们遥相呼应。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泉晓武仰起头来,沿着高塔的塔身向着沉闷的、巨石碰撞的声音望去。
一层、两层、三层……
随着目光的上移,他的头几乎仰到天上去。这才看到,那声音来自十面塔的第九层石门。
随着沉重的声音,多年堆积的尘土从高空中扑簌簌地洒下。
俞淼淼双翅分解出来的阳光犹如一道电梯似的,拉着她的身形向上升起。
“喂!”
晓武想要拉住她的衣襟,想了想,认为那样做不够安全。于是,手脚并用地沿着塔身,小心地躲避着时不时滑过的流光向上攀爬。
上到第六层,牵引着俞淼淼的光芒停下来,吱吱啦啦地缠绕着十面塔身,构化成阳光灿烂的亘白太阳光带,牵引着俞淼淼的身体向着塔身靠拢。
“九层!”晓武指了指头上,“你不上去,我是上不去的。”
“要等。”俞淼淼回答,“亘白占据九重天的时候,我才能上到第九层。”
晓武抬头看天,果然看到亘白太阳位居六重天。他掐指算了算,眉头皱在了一起:“亘白还要两个小时才能上九天。这个世界上,谁愿意跟个傻羽人一起呆两个小时呀?”
俞淼淼的嘴巴一下子瘪掉:“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愿意跟姓泉的呆两个小时的羽人呀。”
公平合理。
晓武嘟嘟囔囔地拿出石头来布阵。
俞淼淼撇嘴:“别浪费宝石了。因为我妈妈的演出必须按照十个太阳的轮回编排,很受限制。当年好多达官显贵,包括昕衰帝和昕明帝,都想要冲破太阳轮回。没一个成功的。”
“一群贪污犯。”晓武边用瞧不起人的眼神鄙视俞淼淼,边快速地布置法阵。
随着十根手指迅速地摆弄,一道若隐若现的浅黄色结界出现在俞淼淼的身边,将俞淼淼翅膀的颜色改成了淡黄色。
随着翅膀颜色的变化,俞淼淼的身体再次向上移动。她抬头看天,天空中呈现的是却是绿太阳密罗占据九天正位。
“你是不是搞错了?”俞淼淼皱着眉头问,“填盖太阳在第八层。”
晓武咧嘴一笑:“小心!”
随着他的喊声,天空中黄色的填盖太阳突然间喷出一道日珥,将密罗推出正位。
随着黄色的日珥在九天消失,黄色的填盖太阳出现在日珥消失的地方。
呼!
俞淼淼就像是被绳子突然吊起来的大雁,从第六层一下子就蹿到第九层。
“啊!”
她尖声惊叫。
晓武握着一块深黄色的琥珀,按在十面塔墙壁上闪烁的填盖光芒上,同时被拉得飞起来。
“哈哈哈!所有的羽人,都是胆小鬼!”
边说,边捂住了嘴巴噗嗤噗嗤地嘲笑。
“泉晓武!”
俞淼淼刚刚喊出一个名字,就感觉到填盖的阳光犹如一只无法抗拒的大手,拉着自己的身体向着九重高塔的墙壁上狠狠地撞过去。
“我啊~~~~~~你!”
她的身体穿过被黄色的阳光填满的石门,呯地一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泉晓武跟着跳进来,皱着眉瞪着眼睛凶巴巴地怒问:“你变态呀?”
俞淼淼在地砖上连翻了七八个跟斗才停下来。
黄色光芒幻化的翅膀消失。
她一手扶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好半天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对泉晓武怒目而视:“我变不变态,干你什么事呀?”
咦?
啥情况?
晓武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理智地放弃这个话题:“你们这个塔,简直就是漂亮的橘子皮在外面,糟糟烂烂的破砖头在里面呀。”
俞淼淼呆愣,过了很久才不十分确定地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破烂砖其中。”晓武撇着嘴巴,用脚底啪啪地跺地面,“败絮还能起个缓冲作用呢。”
“这是库房。神女当年做了很多道具,你找一找吧。”
“太黑了。”晓武边抱怨边布置照明。
很快,他布置出一个钻石法阵,将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黑九种颜色的阳光折射到钻石中,照亮库房。
十面塔巨大,他们所处的只是表演时才用的,专供伴舞的羽人出场、或退场用的通道。
走出通道,是环形走廊。
晓武掐了掐手指头,转向右侧。
俞淼淼一忍再忍没忍住,问:“你会算卦?”
“我师傅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龙虎山道长张真人。”晓武嘿嘿嘿地瞧不起人,“你哥哥还欠我三十颗品相四级的宝石呢。”
“我家里哪儿有宝石呀?”
淼淼的眼睛瞪得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了。四级?三十颗?
小时候妈妈拿回家里的宝石多到可以当弹珠打着玩。
但最近这三年,宝石哗啦哗啦地,像流水一样地滚滚而去。整个儿大天官府都凑不出一套像样的太阳石。
“没有宝石,嘿嘿嘿。”泉晓武恶狠狠地瞥,“你不是在骗鬼吧?这里的能量法阵,是用什么来维持的?”
“漂浮石呀。”
啊!
疏忽了。
太丢人了。
晓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里的法阵当然是刻在飘浮石上的符咒与十个太阳相互作用而形成的能量循环。
“神女做的。”
泉晓武忍不住又是一缩。
这怯懦的表情被俞淼淼抓住了。于是,遭到羽人少年嘿嘿嘿嘿,压低了声音的嘲笑。
“我妈妈是爱我的!”晓武愤怒瞪,“我当年才八岁,怎么可能学会那么复杂的东西?”
俞淼淼对他投来的愤怒瞪表示不屑一顾。扬起光滑美丽的下颌,趾高气扬地走。
“叶朔月命令你帮助我的!”
“朔月姐姐只是让我把你带到这里,可没说要帮助你。”
“这么大的鬼地方,连个地图都没有,怎么找东西?”
“你要找的东西那么奇怪,就算有地图也找不到啊。”
“埋藏在煤层下面的铁、从粘土中提炼的铅、无风沙漠的金粉、以及天河水底流动的银。那里奇怪了?”
“你有没有脑子?”俞淼淼蔑视,“谁能知道,那都是什么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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