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百鸟争鸣。赫连奕晨起上朝,云若倚窗赏花,大家各有所忙。只有赫连洛初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弱不胜衣的美人秀眉微蹙,三分柔弱,三分无辜,还有三分漫不经心。窗外开的热烈的芍药,夺目耀眼。一朵朵聚在一起,像是连绵不断的火焰。
只是,美人的目光有些涣散,显然心思不在花上。
丫鬟玉兰捧来药碗,问道:“王妃,您这是怎么了?自从嬷嬷传了消息,您就闷闷不乐的。好几日了,郡主也问呢。”
云若蹙起的眉头略有松开,却依旧皱着,声音略有迟疑,断断续续的,“你说,云卿有没有可能活着?”
几个丫鬟一惊,玉兰手中的药碗一晃,玉梅手中摇扇子的动作一顿,“怎么可能?”
玉兰思索片刻,沉吟道:“山庄出事那晚,人群四散而逃,云卿少主若是失踪,却也不是不可能啊!”
屋子里沉默的像是空气都借了冰。
云若叹了口气,“我得到消息,云卿似乎还活着。”
门外一个圆滚滚的小姑娘推门进来,人未到,声先至。“阿娘!阿娘!”赫连洛初扑闪着大眼睛,跑了进来,张开手臂,扑到云若怀里。
云若抱起赫连洛初,轻声问孩子吃了些什么?玩的开心吗?作业写完了吗?
赫连洛初一一答了,犹豫片刻,问道:“阿娘,您是不要和阿父去给外祖父母扫墓?”
云若点头,伸出手指轻点小姑娘额头,笑骂道:“就你机灵!”
赫连洛初在云若怀里扭麻花一样,“阿娘,阿娘,我也要去!上一年你和阿父去了,没带我。我被放在皇祖母身边,好难过啊!”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在宫里上蹿下跳的。拉着哥哥姐姐去爬树捉鸟,下湖捞鱼,忙的不亦乐乎?”云若调侃道。
“不嘛!不嘛!”小洛初翻滚撒娇,用了一早上的时间磨得云若松了口。
接下来的日子,梦一般。
云逸山庄原本有亭台楼阁,飞檐长廊,各种奇花异草遍布山庄,仙境一般的存在,如今成为废墟。烧成灰烬的房梁,仔细打量才能看出来的描金纹路......无不昭示着曾经的繁华。
一行人上山停在山庄门口。
云若清咳几声,赫连奕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云若摇摇头,望向山庄,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小洛初接收到母亲低落的情绪,安静的牵着云若的衣摆,瓷娃娃一般可爱,满眼好奇。
她跟着母亲走进山庄,七拐八绕的走到一个院子里。
这个院子也是废墟,建筑被烧成飞烟。只剩下作为地基的巨大的石块依稀可见当年的华美瑰丽。院子里杂草丛生,树苗数个,几颗大树遮天蔽日。
几声奇怪的声响从废墟里传来。侍卫拔刀护着荣王几人,赫连奕抱起小洛初,护着云若。他们紧盯着杂草丛生处。
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小女孩走了出来。形容狼狈,披头散发。衣衫上满是污泥,只是细细看去,暗纹斜织的妆花纱缎,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
那个女人抬起头。令人震惊的事,她的脸十分干净。她露出一张和云若十分相似的脸。比云若多了几分明艳,少了几分婉约。如同天山雪莲一般清冷,是个少见的美人。
云若震惊的看向她,喃喃道:“姐姐!”
赫连奕声音震惊:“云卿?”
是夜。乌云蔽月,星光寥寥,凉风吹拂着灯笼下的流苏,让明亮的烛火悠悠晃着,光芒隐隐绰绰,带着几分诡谲。
收拾整齐的云卿抱着小女孩,坐在窗边,母女两人风卷残云一般吃饭。对面是云若和赫连奕。云若面若寒霜的端坐着,赫连奕盯着桌上的花纹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
云若叫来了玉兰,让她好好照看赫连洛初。又让人来照顾云卿怀里的女孩。
云卿突然道:“她叫洛云,和洛初一般大。”
丫鬟抱走了洛云,室内恢复平静。
云若阴阳怪气道:“你居然还知道我女儿叫洛初?”
云卿像是一个包容小孩子胡闹的大人,笑容柔和,“我知道,我还知道她的生日。”
云若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瞪着她瞪着仇人一般,“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这些年去哪儿了?几年来跟死了一般!如今倒是突然冒出来了。怎么?你的心上人如今不在这儿?”
越是亲近的人,越是知道往哪里戳最痛!
云卿的笑容也突然冰冷起来。两姐妹的容貌越发相似。
夜色如墨晕染。
睡得的迷迷糊糊的小洛初突然惊醒,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推了推玉梅,玉梅毫无反应。她也不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乖巧的小姑娘突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阵的难过。坐在小杌子上穿好小鞋子,悄无声息的向外跑去。地上迷烟的烟灰,被门外的吹来的风弄的毫无痕迹。
小洛初跑向主屋,廊下昏暗的灯让人阵阵发怵,她加快脚步向父母所在的主屋跑去。她人小身子小,躲在窗下的阴影里毫无破绽。
里面的争吵声,啜泣声,叫骂声,震耳欲聋。像是一把尖刀一样,刺人耳膜。
小洛初踮起脚尖,想要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不敢进去,害怕父母会责怪她不好好休息。
身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吓的一个激灵。回头看去,只见是那个小女孩。是姨母身边的那个人?小洛初有些好奇。
洛云和洛初差不多高,同样的年纪却是更加的沉稳冷静,昏暗的灯光下,两张小脸越发相似,只是云卿的洛云雪做的一般,云若的洛初糖做的一般。
她小声道:“不要出声。”
小洛初伸出小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眼睛月牙一般弯起。这个姐姐是和我玩游戏吗?她会和我回家吗?家里的孩子就我一个,没人和我玩,我都要无聊死了!
屋内,云若满脸泪痕的无声啜泣,赫连奕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张纸的缝隙,可是却如一道银河般划开一道天堑。
“阿若——!”赫连奕声音中的挣扎与痛苦让听者心碎,“我——”口中的音节数个,却没有办法组成几个完整的句子。
云卿站在窗边,仰头看着乌云遮月的天空。如同当年的夜,漆黑,冰冷。如同如今的我,堕入魔海,无法回头。
云若的情绪渐渐和缓,木偶一般坐在椅子上。
赫连奕嗫嚅道:“阿若,云卿,不是我。”原本堪称俊美的脸灰败极了,“我.......”
不是我,却是我招来的。云逸山庄的祸事,简直是无妄之灾。我出门一趟,被武林一个偏执的女人一见倾心,几番追逐不成。得知我爱上云卿,在皇朝出手处理武林,云逸山庄自顾不暇之时,出手灭门。
动作谨慎,云卿辗转数年,才查得真相。可是,这件事与我无关啊!但是,死的人是云若的血亲!她所有的族人!
那个女人却早已病死,无法报仇。即使云卿将她挫骨扬灰,终究意难平。
赫连奕知道,一切无可挽回。
窗外小虫子将洛初吓了一跳,衣衫摩擦间响动明显。
云卿冷喝一声,道:“谁?”
两个躲在窗下的小姑娘探出脑袋。云卿原本寒潭一般的眼睛,柔和下来。
洛初跑进门,站在云若面前,觉得屋内气氛不太对,“娘,你怎么哭了?”
云若用帕子盖住眼睛,声音沙哑,“娘病了,去睡吧!”
洛初咽下想说的话,环视一周,发现大人们神情冷肃。她乖乖的呆在进来的嬷嬷怀里,被抱走了。
洛云站在云卿身边,冷着脸的样子像极了她的母亲。
漆黑的夜冷然,太白星的光闪烁着。
一声惊叫声惊醒了侍卫,“有刺客!快来人!”
几个丫鬟的喊声惊天动地,“太医!太医!王妃!”
原本寂静的院子像是冷水进了油锅,沸腾的几乎要烧起来了。
赫连奕死死的抱着云若,泪水溢满眼眶,一手揽着妻子,一手捂着她的伤口。云卿手忙脚乱的取出各种药物,瓷瓶相撞清脆的响声催命符一般。
一把涂满毒药的匕首,扎进云若的心口。溢出伤口的血液如今已经是黑色的。
“别!别——!”赫连奕道,“别离开我!”
云若气若游丝的笑着,带着解脱。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虚弱无力的垂手,再无生息。
南莲城,荣王府。
原本华贵精致的府邸如今漫天缟素,仆役丫鬟腰间额头皆是白麻,原本温馨的院子如今多了几分冰冷与陌生。来来往往吊唁的权贵被赫连奕找来的人接待。
赫连洛初跪在云若灵前,泪流不止,红肿的眼睛看向身边的赫连奕,“阿爹,我真的再也见不到阿娘了吗?”
一夜白头的赫连奕轻拍着小姑娘的肩膀,“阿爹陪着你。”
小洛初轻轻的点头。只是内心的痛楚如同刀割一般,窒息的难受。所有人的安慰都是无济于事。
七日后。赫连奕火化了云若。与云卿大吵一架,带走了云若的骨灰云游天下。
满头白发的赫连奕将小洛初交给了云卿,分别之时,轻抚女儿的额头,
“阿爹,原本想陪着你长大,可是失去你娘的感觉太疼了。爹想带着你娘四处看看,这是你娘的愿望。那时她身体不好,不能远行,如今也算是了了心愿了。爹会给你写信。”
洛初看着父亲有些蹒跚的背影离开。
云卿带走了洛初,将她送到西岭山的南元洞,给了掌门当弟子。她则带着自己的女儿洛云去了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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