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里的人。
我一定要回去。
抚抚手臂把惊惧压下，趁着婆婆出门莫念轻声让书离开，跨出房门就看到两个焕然一新的孩子：头发到指尖洗得干净，穿着崭新棉衣裤，布鞋崭新，终于看上去像是正常人了。
蒲玲不忘询问她的意见：“这样行吗？”
莫念点头：“好太多了，大冬天的别冻感冒了。”
“两人都备置齐了，花销我会跟老爷说的。”
眼见屋内再无事，蒲玲招呼男孩，“浩扬跟我拿饭认路，思言陪着小姐吧。”
两人齐齐应过：“是。”
蒲玲领着明浩扬出门，莫念看向天边。
黄昏在天际拉成一线，启明星在渐淡的蓝天高悬。古代没有时钟，自然分不清这算是几点，但日落在即，又要过去一天。
整个院子绕过一圈，不见萧闲。莫念不由得奇怪：这人明明两袖清风，却不知道哪来的钱，这是去哪鬼混了？
视线不经意瞟向安静陪在一边的明思言。
呃，不能告诉她。
莫念只得乖乖在主屋呆坐。
没有wifi手机，打发时间就变成问题。
垒成一摞的围棋子轰然倒塌，棋子四处滚动，她正要俯身一颗颗去捡，却见明思言眼疾手快把棋子捡起，还不忘把石头擦干净。
“小姐，请。”
“…………”
莫念讪讪点头，却是玩不下去。
她的任意妄为都会变成另一个人的工作量，哪里能玩。
懊悔油然而生：要是没买下他们姐弟俩就好了，这会儿还能看看系统里的八卦文学，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买都买了。
萧闲去哪了。婆婆怎么还不回来。便宜爹和家养未婚夫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双手托腮闭目胡思乱想的当，黄昏时分每日固定的柳府婢女前来掌灯，明思言温声细语请教使用规则。莫念安静地瞧着她把蜡烛点着。
身高与她相差无几，没了破烂衣衫遮掩，背影看得到清冷气质，堪称美人胚子。侧身对她时，没有伤疤的半张脸堪称清秀俊美，一旦转过身看到疤痕，就会让所有绮思烟消云散。
忽然就觉得她的伤疤位置实在巧妙。
许是她的视线过份灼热，明思言屈膝礼道：“小姐。”
莫念耐不住好奇开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方便说，可以不说，但是不要对我说谎。我只会相信你一次。”
主屋安静片刻，莫念以为自己等不到回答，却听到清冷声音道：“回小姐的话，是我自己划的。”
啊？
莫念重新打量起眼前消瘦身影。
她就算编故事说有人嫉妒她好看毁了容，她都会信的。唯独想不到，是她自己动的手。
“为什么呢？”
明思言低头道：“明家祖上在雍朝显赫，传到家父这一代已经落魄。我们生母因病去世，父亲为救母亲，家财散尽，但凭着一副好皮囊，被略有家财的钱氏看上。新家容不下我和弟弟，我同弟弟商量后，决定卖身为奴，钱财交由父亲，就当买断生养之恩，此后互不相欠。于是有了卖身契。”
把自己卖掉，恩义两断，堪比哪吒剔骨割肉。
真决绝啊。
莫念瞧她片刻开口：“但你知道，姿色好的女子卖身为奴会有什么后果，所以自己动了手？”
“是。”明思言干脆回应，“虽是奴身，我同弟弟也是上过学明事理的。既货予主子，就任凭驱策。只是……”
“只是？”
“弟弟年幼，心智未开，还望主人稍宽一些时日，我定会好好教他如何服侍主人的。”
“………………”
莫念以手掩面。
虽说买奴仆暖床对古代人来说跟喝水一样正常，但是妹妹——我看起来就那么像畜生吗！这身体也就比你大两岁！植物人刚睁眼能干什么出来！更别提未婚夫周居安！真找个善解人意贴心服侍名正言顺，当然也是他了！
所有吐槽压在心里，她再睁眼笑容无比端庄：“我喜欢成熟靠谱有肌肉的男人，你弟弟十四毛都没长齐吧，等二十再说。”
这才有笑意浅浅浮在嘴角，明思言屈膝礼道：“是，主人。”
疤痕增生硬生生将容颜裂成两半，越做表情，越显怪异。大概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一直安静，喜形不于色。
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得多疼啊。
莫念叹气：“如果再有别人问你，脸上伤痕怎么来的，你就说被父亲仇家报复，从小留下的。这样才能更好保护自己。”
明思言猛然抬头，眼中流出一丝意外，很快又低下头去：“回主人的话，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那……”
“您说只会信我一次，奴不想辜负您的信任。”
望着她垂头的消瘦身影，莫念不禁晃神：难道我没救错人？
外界忽然传来动静，莫念走出主屋，迎面碰到几个男人进入院子。周居安和萧闲抬着担架，有个人躺在上头。
血腥味扑面而来，等莫念看清，惊叫一声：“爹！”
莫望躺在担架上，英俊面容灰头土脸，胡子和头发都粘着块，脸上还有新鲜伤口。听到她唤，手也被轻柔地握住，莫望疲惫睁眼，露出笑容，刚止血的伤又渗出血珠：“念念，我没事，别担心。”
“谁信啊！”
众人在周居安指挥下把莫望扶上偏房的床，跟在最后头的大夫号过脉，道：“血脉无虞，是皮外伤多，静养吧。”
周居安言过谢，便将大夫请在外头，闲杂人等尽数退出，父女二人在屋里，这才让莫念瞧出更多端倪：粗粝手掌尽是泥块，指甲缝是黑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全身上下没几处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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