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死……可我好像也活不下去了。
苏小小阖上眸，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一一排解。
她不是喜欢放弃的人，更不会随意放弃自己的生命。若有鬼想杀她，她只会思考怎么反杀。
思绪逐渐剥离躯体，她看见林瑾瑜身后出现精美刺绣的华裳，抬头看去——
入目是一张艳丽芙蓉面，红唇鲜艳滴血，如削葱根的手指比做兰花指停在他的脑袋上方。
林瑾瑜忙不迭蹬腿，可惜整个人像被钢筋禁锢在墙角，他用尽身体最后一点力量，仰起头，聚精会神地盯着头顶上的戏服女人。
苏小小注意到他眼瞳里浮现出和房间里一样玄妙的花纹，只不过这一次目标不是她，而是金钰。
女人动作一瞬间停滞，林瑾瑜身上的禁锢之力松懈，他趁机远离墙角，蜷缩趴在地上，像夏日吐舌散热的狗，大口大口地疯狂吸入空气。
活着真好。
“咦？”
女声婉转幽怨，一下将他松下的弦绷紧。
再抬眸，秾丽眉眼近在咫尺，鼻息间喷出的冷气扫在脖颈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林瑾瑜缩了缩脖子，再次聚集精力于眼部，朝她望去。
“你能看见我？”
林瑾瑜没有回答，更加努力地催动眼睛。
他知晓自己的眼睛与众不同，自小就能看见普通人不能见的东西，曾好心提醒路人背上有个流血的女人，反倒被身材高大路人打得浑身是伤；也曾提醒养父家里客厅中央吊着一个女人，被他们不给食物关在房间饿了两天……
自此，他再也没给其他人提过这件事。
林瑾瑜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挡住女子探究的目光。
冷得像冰的手指强硬勾起他的下巴，尖长指甲戳进肉里，温热的血液顺着指节流下淌，滴落在地。
林瑾瑜努力仰头后退，故技重施盯着女子，眸中花纹暗淡，眼角渗出两颗血泪，染红眼尾泪痣。
女子被烫得缩回手指，她将指尖含进嘴里。
林瑾瑜趁机躲开她的魔爪，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女子，看着她柳眉微蹙，神色复杂，心底一紧，身体又往外退了些，虽然知道没用，但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纤长惨白的手指再次伸来，他下意识地偏头，依旧没躲开，被牢牢捉住脖子，像一只待宰的鸡。
他阖上眼，眼皮微微颤抖。
要死了吗？
出乎意料的，一股热流从冰凉指尖传来，融入伤口，瞬间愈合，如同冬夜喝下一碗暖洋洋的鸡汤般。
林瑾瑜猛地睁开眼，看见女子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心中疑惑重重。
为什么不杀他？
为什么要救他？
原来是金钰救了林瑾瑜。
苏小小绕着他们走了一圈，找到一个最佳观影位置，安静站定看戏。
金钰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杀林瑾瑜？因为血，还是因为那双特殊的眼瞳？
“想活下去吗？”金钰巧笑倩兮，眼眸勾魂摄魄，“和我一起活下去。”
苏小小第一次觉得金钰总算有点鬼的样子，还晓得蛊惑小朋友，为自己拉队友。
“我想。”黑暗中林瑾瑜的眼睛有什么东西湮灭，又有什么东西重新凝聚，“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眼睛的轮廓，语气轻而媚：“借你的眼睛一用。”
林瑾瑜回答得毫不犹豫：“好。”
只要能活下去，他做什么都行，哪怕以后变成一个瞎子，只能终日踽踽独行，生活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苏小小撩起眼皮，很显然金钰并没有拿走他的眼睛。
“闭上眼。”
金钰的手覆盖在林瑾瑜双眼上，手掌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这个角落显得格外柔软。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时间慢慢淌走，他们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动作，毫无变化。
苏小小双手托腮，难道金钰在做心理博弈，想让林瑾瑜感激她，再一点点打开他的心扉，完全成为她的工具人？
“……”眼前太久的黑暗让林瑾瑜嘴唇颤抖，“好了吗？我是不是以后都看不见了？”
金钰表情僵硬，讷讷收回手：“我只是一时忘记…忘记怎么操作。”
苏小小：？
她看见林瑾瑜深呼吸几次，睁开眼，然后平静地问道：“现在好了吗？”
“……没有，你等我一下。”金钰一手拍在他脸上，“给我把眼睛闭上。”
林瑾瑜听话地闭上眼，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一次，苏小小看到金钰指尖汇聚晶莹光芒，在林瑾瑜眼睛上方画出看不懂的符号。
金钰龙飞凤舞地勾勒完最后一笔，形成一个完整的符阵，融入林瑾瑜的眼睛。
苏小小想，这下应该完了。
“完了。”
金钰五官皱成一团，全然没有方才的女鬼范儿，像个平常的小女孩因为犯错而戴上痛苦面具。
林瑾瑜试探着、眼睫颤抖的睁开眼，入目是衣裳华丽的美艳女鬼。
小手举起，想摸一摸自己的眼睛，却又停在半空中，不敢继续。
他的眼睛……没有被拿走吗？
林瑾瑜嘴唇轻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不停吞咽口水，心理不停做预设，终于准备好问是怎么回事，张开嘴便成了：
“母亲。”
苏小小：“？？？”
林瑾瑜：“？？？”
金钰闭上眼，不忍直视，颤抖着嘴唇说：“你…你可愿意做我的养子？”
“我刚才用错符咒，不小心画成亲缘符，现在你我命运相连，一定程度上能力共享。”
好家伙，两人的收养关系是怎么来的。
苏小小不由得为金钰鼓起了掌，实在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啊。
不仅让自己多了一个工具人，还直接享有林瑾瑜的特殊能力。
林瑾瑜沉默许久，开口道：“我们现在去……”
声音逐渐变轻，如同漂浮在空中的泡沫“啵”的一下爆开，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袭来，苏小小张开双臂，轻轻拥抱那个浑身伤痕的小男孩，转身静待幻境结束。
林瑾瑜似有所感，转头望向苏小小所在的地方，只一秒，他继续同金钰商讨接下来怎么做。
“你没事太好了。”
林语激动得抱住苏小小，满脸喜悦。
苏小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抚：“没事了。”
“现在可以写证明了吗？”
金瑾瑜恢复儒雅君子的模样，温和地望着苏小小，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被桌面挡住的手却抓住金钰的衣袖，手指不停摩挲精美的绣花。
“当然可以。”
苏小小当即拿出一张空白证明书，抬头的一瞬间，目光被门外光怪陆离的景象吸引。
那些是什么？
金钰的鬼邻居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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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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