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白到极致的面孔，白到令人心生恐惧，像长眠于地底从未见过阳光的吸血鬼。
这也是一张美到极致的面容，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干净利落，是极其张扬、极具攻击性的长相，见一次便留下令人难以磨灭的印象。
配上人偶鬼怯弱的气质，添上几分单纯稚气，两种气质交融，消磨掉他长相的攻击性。
这张脸好熟悉……
苏小小眨巴眨巴眼睛，一遍一遍描摹他的轮廓，是在哪里见过呢。
人偶鬼下意识地低头，但碍于勾着自己下巴的那根手指，无法将自己的面庞完全掩藏，嘴唇紧抿，两颊浮现出两团不自然的红晕，倒添了几分人气。
杏眸突然迸发出一道亮光，她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了，好像是父亲研究所的天才少年。
“哈，”苏小小猛然收起手指，退开一段距离，“不好意思。”
人偶鬼立马垂下头，露出头顶柔软的发丝，房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鬼大哥忍不住了：“你这小伙子咋回事儿？说话别吭哧瘪肚的，有啥说啥，麻溜儿利索儿点！”
干完这趟活儿，他还想去整点儿烧烤啤酒咧。
人偶鬼依旧沉默不语。房间里其余鬼怪相互对视，眼神交流，平静无阑的表面下是波涛汹涌的巨浪。
林语不知从哪里端来一杯茶，递给人偶鬼，笑容温柔亲切：“别紧张，你先喝口水缓缓，想到了再说。”
解决群众问题第一步，端上一杯热茶暖人心窝，等情绪平静再进行下一步的沟通。
人偶鬼僵直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接过茶杯的意向。
林语也不勉强，将茶杯放到桌面，“我给你放这儿，你想喝的时候再拿。”
“既然你没意见，那我了解金钰的情况了。”苏小小拿出一张纸写得认真，嘴上不忘对其他鬼怪叮嘱，“等会儿你们识字的自己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个字。”
刚写完，抬头便撞见一只布满缝线的手上端着茶杯，碰上她的视线像炸毛的猫一样瞬间收回，将杯子里茶水荡出些许，洒在桌面上。
人偶鬼：“对、对不起。”
道歉声音极小，如果不注意根本听不清。
苏小小用纸擦干桌面，才抬眸看他，原以为会看到黝黑的发顶和惨白的耳朵，不料入目是他的脸。
人偶鬼鼻尖染上一点汗，垂眸盯着地面，浑身紧张到极致，握住杯子的手不停颤抖，像面对洪水猛兽的动物幼崽。
好看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仗着人偶鬼内向，苏小小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从头顶柔软的发丝开始，到脚上破旧的球鞋，一丝一毫也不放过。
“你……”人偶鬼突然出声，眼睛紧紧盯着她，哪怕对上其侵略性极强的目光，也没有挪开视线，“我、我…你……”
苏小小眼中倒映出人偶鬼的紧张模样，喉结缓慢而小心地上下滚动，好似动作幅度稍大就会发出声音惊扰他人。
哪怕紧张成这样，他的目光仍旧一寸不移地同自己对视，不肯后退分毫。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不用紧张，慢慢说。”
人偶鬼“我”“你”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有用的信息。
“你咋回事？”鬼大哥一手拍在桌面上，震得地面抖三抖，“说个话磨磨唧唧，一点儿都不痛快！俺还有急事呢！”
人偶鬼直接被他震得缩回龟壳，把头埋得死死的，面容完全隐藏在阴影下，一个字也不肯吐出来。
苏小小见状，转而问：“鬼大哥是不是想先走了？”
鬼大哥承认得痛快：“对啊！谁不想早点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等着我呢。”
越来越像现实世界的人类了。
难道游戏已经开发出一套完整的鬼怪NPC社会行为系统了？
苏小小眼神闪烁，视线绕着几个鬼怪走了一圈，站起身来：“你们几个想不想现在走？”
“没有。”
“我不想。”
“我不着急的。”
“……”
其余鬼怪的回答皆是不想离开。
鬼大哥不屑地看他们一眼，转头和苏小小说话：“大妹子，你叫俺进来就为了知晓金钰的情况？没别的事儿，俺想先走了，他们不想走，你可以再唠会儿。”
猎物香甜可口，可你得有对应的捕猎能力，不然猎物与猎人的角色很容易发生转变。
苏小小抽出一张纸：“对，就是要麻烦大哥在这儿签个字。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
鬼大哥随意瞄了两眼，潦草地在上面画了个鬼画符。
“俺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唠嗑。”
他迫不及待地走出房间，顺便把站在门口不想走的无头鬼拖走。
他离开的方向传来几句零星的话语。
“…贪心不足蛇吞象……我这是对你好……快给我走！”
以及球体滚落在地面发出的咚咚声，听得林语不自觉地伸手抚摸后脑勺。
嘶……听起来就疼。
这群鬼看起来过于和蔼可亲了，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房间里的气氛，在鬼大哥离开后变得格外奇怪，犹如在黑墨水里面加了几管油画的颜料，两者无法完全混合，却又诡异的融洽。
林语指尖轻碰苏小小的手，结果被她反手握住，手掌心被她嫩滑的指尖画得苏苏麻麻的。
稍安勿躁。
林语感受出她画的什么字，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但另一只手的桃枝握的更紧了。
苏小小没有过问人偶鬼想说的是什么，只将手上的资料传给其余鬼怪看。
“你们认识字吗？认识的话，看完签上自己的名字，传给下一位。”
第一个鬼：“我不认识。”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树枝在沙石上划动。
苏小小看着挂在他眼眶上摇晃的两颗干瘪眼珠表示理解，从他如枯枝一般的手里扯出资料。
“我认识。”
她还没说话，就被第二个执着于学数学的鬼抢答。
苏小小把资料递给他：“好，麻烦你看一下，无误后签字。”
“我也认识。”
第三个秃头鬼不甘落于鬼后，急忙抢答。
“好，等他写完就给你。”
第一个鬼有些不服气，干沙沙的嗓音难听又刺耳：“为什么直接就给我抽走给他签字？难道不应该给我读一遍吗？”
“这上面只需要三个人签字，他们认识字的已经有三个了。要就已经够了，既然你看不见，就不浪费时间。”
见第一个鬼还想开口说话，苏小小眼疾手快地抄起放在地上的桃枝，戳进他的嘴巴里，成功阻止他再次发出难听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她满脸歉意，声音娇娇软软的，稍微带了点委屈，“刚才的声音我听着实在是太难受，先委屈你一下。”
第一个鬼：“？”
我的嘴巴被你封住，你委屈什么？
人偶鬼时不时地偷偷抬起头看苏小小一眼，指腹不停摩挲杯沿，嘴唇蠕动好几下，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好了，今天就麻烦你们了。”
苏小小将资料收好，眼神示意金钰送客。
刚才一直处于“局外人”状态的，一人一鬼此时活跃起来。
金钰柳眉一竖，没好气儿地说道：“你们记得仔细找找，这房间里还有没有你们的东西，可别落下东西。到时我可不会给你们拿去。”
金瑾瑜则有绅士风度得多，他站起身，把衣服整理好，走到门口，面带微笑：“请——”
“就这么嫌弃我们呆在这儿？”秃头鬼笑呵呵的，手指了指苏小小，“我还没和两位女士聊尽兴呢。”
苏小小挑眉：“聊什么？”
秃头鬼走到她跟前，手里托着先前那两个瓶子，只不过此时开了瓶盖，一眼就能看见瓶子里粘稠白腻的液体。
好臭。
苏小小用手捂住鼻子，后退半步，远离秃头鬼的接近，准确来说是远离两个瓶子。
秃头鬼看见她后退的动作愣在原地一秒，这东西难道过期了？不应该闻到之后神志不清吗？
把瓶子拿到眼前，看见塑封处的生产日期，心里默算。
距离过期还有六十年。
秃头鬼又抬头看苏小小，少女一手捂着鼻，一手扇空气，完全没有被影响的迹象。
不应该没效果呀。
既然瓶子里的东西没有问题，那就是人有问题了。
秃头鬼转头将目标对准林语，脸上浮现标准的推销式假笑，嘴里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推销式虚假夸奖，看得人想一巴掌呼上去。
林语也是这么想的，并且也这么做了。
啪！
清脆巴掌声在房间里尤其明显，声音大得连走到院子里的鬼大哥都听见了。
“啧啧啧，俺就说她们不好惹！”
鬼大哥一手拎起无头鬼的身体，一手夹住他的脑袋，一路狂奔离去。
“你你你！你打我？”秃头鬼难以置信，“你们这是暴力执法！”
苏小小一脚踢飞他手上的瓶子：“错！我们这叫正当防卫！”
林语上前三下五除二将秃头鬼打趴下绑起来。
苏小小趁机补刀，折断一截桃枝塞他嘴里，将他和先前被绑起来的第四个鬼堆在旁边。
秃头鬼不死心地扭动：“唔唔唔！”
然而没能挣脱绳索，也没人理他。
“我、我就先回去看书了。”
第二个鬼抱紧他的数学书，匆匆离开房间。
“你们呢？还有什么想说的？”
现在房间里还有被堵嘴的第一个鬼，被绑起来的秃头鬼和执着于身高的鬼，以及内向的人偶鬼。
除了埋着脑袋的人偶鬼，其余鬼纷纷摇头，表示没什么好说的。
苏小小走到他身前，问：“你想说什么？”
人偶鬼突然抬头凑近她的耳朵，发丝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痒痒的，刚伸手拂开头发，就听见他说：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人偶鬼不是男主，但是和男主有关系！比如……一模一样的长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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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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